聞言,桑棉先是一怔。


    接著側了側頭。


    小聲反駁道:“你才小姑娘。”


    樓瑜輕笑一聲。


    一邊把人擁入懷中。


    一邊彎著眸,輕聲哄道:“嗯,夫君說是就是。”


    樓瑜認錯態度太好。


    害得桑棉想發火,都找不到發火的理由。


    抿了抿唇後。


    桑棉抬起頭,朝樓瑜看去。


    想問清楚樓瑜衣服上的血漬究竟是怎麽迴事。


    但低頭的瞬間。


    他意外發現殷紅喜服上八棱海棠嶄新如初。


    不見半點血漬。


    就連原先若有似無的血腥氣,也在刹那間,變成了馥鬱好聞的幽香。


    見狀,桑棉不由怔住。


    而這時,樓瑜微微靠近。


    語氣好奇:“夫君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語落,桑棉方才迴神。


    他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樓瑜。


    嘴巴微微張合。


    桑棉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他收迴手。


    輕聲道:“沒什麽,就是衣服上好像有髒東西。”


    問言,樓瑜不再多言。


    隻是問:“要再換一件嗎?”


    桑棉搖了搖頭。


    道:“不用,好像是我看錯了。”


    說話間,桑棉再度垂下眼,目光落在胸口的八棱海棠上。


    錦繡布料上,海棠枝葉舒展。


    片片花葉均由金絲繡成,看著很喜慶。


    但不知道為什麽。


    看到那朵花的瞬間,腦袋隱隱作痛。


    緊接著,眼前閃過許多畫麵。


    有他被刺穿心髒的。


    有樓瑜紅著眼跪在他身前的。


    最後,他開始幻聽。


    離開墓室,陪樓瑜朝不知道什麽地方去的路上...


    桑棉一直有聽到人聲。


    明明走廊上隻有他和樓瑜。


    可...


    他總能聽到一道嘶啞的聲音。


    那聲音縈繞在耳邊。


    一遍又一遍,幾乎絕望的祈禱。


    求他睜開眼。


    求他不要死。


    桑棉大腦暈眩,試圖堵住耳朵。


    借此來隔絕那連綿不斷的聲音。


    但沒什麽用。


    哪怕堵住耳朵,聲音依舊縈繞不散。


    良久,久到桑棉都快要習慣那聲音的存在時...


    “到了。”


    少年清冷好聽的聲音落入耳中,打斷連綿不斷的聲音。


    桑棉順勢抬起頭。


    卻看到一扇大門。


    黑玄石的門板,金製的門鎖。


    以及貼在門中央,呈交叉狀的兩凸凹血紅符紙。


    桑棉盯著門看了好半天才收迴視線。


    語氣遲疑的看著問:“這是哪裏?”


    樓瑜垂下眼,輕聲迴道:“是桑玉樹在的地方。”


    語落,伴隨著“吱呀”一聲。


    那扇黑沉沉的門像是感知到了什麽般,竟自動打開。


    隨著微弱的風流吹過。


    門內的一切正式暴露在桑棉麵前。


    目光落下的瞬間,桑棉微微一怔。


    石門後,是一方寂靜的四方空間。


    牆麵塗刷的蒼白。


    且除了牆壁外,沒有任何裝飾物。


    唯一存在的,隻有屹立在房間中央,由青石堆砌而成的枯井。


    以及種在枯井中的樹。


    那棵樹長得很怪。


    尋常的樹木枝幹大多是青綠色,墨綠色 或者原木色。


    但那棵樹通體瑩白,枝幹瑩潤。


    且明明是樹木,卻泛著類似石器白玉般瑩潤。


    幾乎不真實的質感。


    走近後,桑棉才發現那棵樹很高。


    枝幹直挺,枝葉聳入雲霄。


    遠遠看去,幾乎看不到盡頭。


    而那些下垂的枝丫上,墜滿了殷紅的絲線。


    看著沉甸甸的,像是綴滿的碩果。


    良久,桑棉想到了什麽。


    側身問:“這個就是桑玉樹嗎?”


    頓了頓,桑棉又問:“這個……是你嗎?”


    麵對提問,樓瑜並不避諱。


    他坦然的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往下說得意思。


    桑棉抿了抿唇。


    斟酌片刻後,他又問:“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樓瑜彎著眸輕聲道:“夫君,你還記得嗎?”


    “桑家人成親,是要在桑玉樹前對拜的。”


    但在他新婚那天,他並未等到他的心上人。


    收迴思緒,樓瑜俯下身。


    輕聲道:“夫君,我們夫妻對拜,好不好?”


    距離有些過近。


    桑棉一抬眸,就能看到少年微狹的墨瞳。


    那雙眸中含著祈求。


    像是小狗狗,在眼巴巴的盯著主人。


    桑棉被盯得不自在。


    於是側過身,小聲道:“我們...不是都入過洞房了嗎?”


    該做的都做了。


    桑棉覺得沒必要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但樓瑜很執著。


    “那不一樣。”


    少年薄唇緊抿,眉梢微蹙。


    垂著眸道:“雖然入了洞房,但沒有拜堂成親。”


    這不成體統。


    桑棉失語時,手腕一涼。


    低眸一看,卻見樓瑜不知何時握住了他的手腕。


    語氣低落。


    “你不和我拜堂...就代表我們之間的關係名不正言不順。”


    而名不正言不順。


    就代表他隨時可能會被外麵的野花擠下去。


    言畢,樓瑜垂眸。


    再次道:“夫君,我們拜堂,好不好?”


    語落,桑棉耳尖一熱。


    因為這次說話時,樓瑜是貼在他耳邊說得。


    少年嗓音清冷好聽。


    但此刻,那聲音被刻意壓低,帶了一點蠱惑的味道。


    像是勾人墮落的妖精。


    桑棉不是聲控。


    卻在此刻,被那好聽的聲音蠱惑的魂不守舍。


    就在他暈暈乎乎,快要分不清今夕何年時...


    樓瑜再度開口。


    一邊攬著他的腰,故意和他咬耳朵。


    一邊道:“夫君答應的話...”


    “等今晚,我會好好服侍夫君的。”


    樓瑜一字一頓。


    嗓音間含著淺淺嶼色,撩得不像話。


    桑棉被勾得暈頭轉向。


    但在快要上鉤時,他敏銳的意識到不對。


    接著麵無表情的拍開樓瑜的手。


    蹙著眉問:“怎麽答不答應都是你占便宜?”


    小把戲被戳穿。


    樓瑜長睫輕顫,卻並不覺得心虛。


    反問道:“夫君不喜歡嗎?”


    桑棉抿了抿唇,本不想迴答。


    可樓瑜咄咄逼人,一副不迴答就不罷休的姿態。


    桑棉無可奈何。


    隻好轉移話題道:“拜堂,我們現在拜堂。”


    聞言,樓瑜動作一頓。


    隨後,那雙幽藍浮動的清淺墨瞳亮了亮。


    一邊握著他的手。


    一邊不確定的問:“真的?夫君沒有騙我?”


    看著眼巴巴的樓瑜...


    桑棉雖羞赧,卻還是側過身,小聲迴道:“真的。”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


    樓瑜拉著他的手,帶他來了桑玉樹麵前。


    身為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樹。


    桑玉樹很高。


    站在樹下的刹那,桑棉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但熟悉的不是樹。


    而是...


    想著,桑棉垂眸。


    目光落在樹下那口枯井上。


    下一秒,眼前再度閃現奇怪的畫麵。


    在畫麵中,有一隻蒼白枯瘦的手,打開了那扇枯井。


    下一秒,他看到了枯井中的東西。


    一雙血紅的,沒有絲毫生氣的眼。


    四目相對的刹那,桑棉先是一愣。


    迴過神後,冷汗滲出。


    心跳聲加快。


    桑棉攥著衣袖,因濃烈的心悸感而不安。


    但還沒失神多久,樓瑜側身靠近。


    “桑桑。”


    少年嗓音落在耳邊。


    樓瑜彎下身,捧著他的臉問:“不舒服?”


    桑棉搖了搖頭。


    想了想,他慢吞吞的問:“拜堂?要怎麽辦?”


    身為魔族...


    對於人類的禮節,桑棉不清楚,也不想了解。


    但樓瑜對拜堂,很期待。


    桑棉不想樓瑜失望。


    於是認真詢問,不想在關鍵時候出岔子。


    聞言,樓瑜先是一愣。


    隨後彎著眸,溫聲道:“不麻煩,夫君你把手給我就好。”


    桑棉懵懵懂懂。


    在樓瑜的忽悠下,他老實的伸出手。


    樓瑜卻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送到了唇邊。


    “唔——”


    薄唇貼著指尖。


    微涼柔軟的感覺傳遞,十分新奇。


    桑棉還沒來得及因這曖昧的姿態羞赧...


    微弱的痛楚襲來。


    樓瑜含著他的指尖,輕輕咬了一下。


    他咬得很小心。


    隻在指尖尖端,咬出了一個比針眼還小的傷口。


    接著將滲血的指尖放在樹幹上,輕輕按了一下。


    凝聚出的血珠被壓平。


    並在樹幹上留下了一個紅色的血印。


    做完這一切後,樓瑜不舍的鬆開少年的手。


    接著垂眸,對著自己咬了一下。


    與剛剛相比...


    對待自己時,樓瑜的態度要隨意許多。


    他在指尖咬出傷口。


    接著按剛剛的流程,也在樹幹上印了一個指印 。


    兩個指印交疊。


    形成了小小的,類似愛心的形狀。


    桑棉盯著兩個指印發呆,不知道樓瑜在幹什麽。


    樓瑜則又握住他的手。


    幾乎蠱惑的問:“夫君,你喜歡我,會和我在一起一輩子,對嗎?”


    類似的話,樓瑜問過很多遍。


    所以,在樓瑜再次開口,問他這個問題時。


    桑棉想也不想,直接點頭。


    而在他點完頭的下一秒。


    不遠處,桑玉樹突然開始晃動。


    枝葉碰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樹上的兩個血色印記逐漸消失。


    而樓瑜握著他的手。


    彎著眸輕聲道:“這下...夫君就再也跑不掉了。”


    聞言,桑棉先是一愣。


    接著似有所感,低眸朝著自己的手背看去。


    卻見手背上,蒼白病態的肌膚間。


    不知何時多了顆小痣。


    小痣殷紅。


    如一滴血般,點綴在左手指尖。


    再仔細一看...


    除了他外,樓瑜的手上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紅色小痣。


    短暫的怔愣幾秒後,桑棉終於反應過來。


    他鬆開了樓瑜的手。


    接著抬起頭,難得生氣的道:“你算計我。”


    聞言,樓瑜垂著眸。


    像是做錯了壞事,生怕主人不高興的犬類一般。


    一邊小心翼翼的靠近。


    一邊勾著他的衣袖,啞聲問:“桑桑,你生氣了嗎?”


    桑棉還沒來得及迴答。


    唇間倏地落下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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