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陽都,武王府。


    “你怎麽想著到我這來了?這都快過年了,不迴家陪你媳婦孩子啊?”


    秦子玉一邊吃著手裏拿著的慶陽王府燒餅,一邊笑嗬嗬的打量著坐在旁邊的石武達。


    而石武達聞言,則是抖了抖眼皮,有些無力的說道,


    “沒事幹啊,自從上個月換防迴來,就在家待著沒事幹,


    媳婦孩子是好,但是總看著也有看夠的時候吧?


    所以,來你這討杯酒水喝,順便也打探打探消息,嘿嘿!”


    看著石武達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秦子玉抖了抖眼皮,戲謔道,


    “閑著還不好啊?在海上漂了這麽多年,讓你在家好好歇一歇還不知足了?”


    可石武達聞言卻是撇撇嘴,搖搖頭說道,


    “在海上習慣了,每日聽風看浪的,以至於現在突然一下子閑下來了,反而是不適應了!嗬嗬!”


    石武達有些無力的笑了笑,隨即便一口悶淨了手中的水酒,隨後有些怏怏不樂的說道,


    “當初一開始要讓我主辦造船事宜的時候,我便知道那隻不過是個噱頭,


    是父皇不想開海,但又想給戰死的五哥一個安慰罷了,


    他終究還是看不起我啊!認為我這個兒子是辦不成事的,


    不止他是這般想法,那些像李越,冉旭這般人物都是此種想法,


    我能在他們的眼裏看得到慶幸,是那種有驚無險且帶有嘲諷的慶幸!


    我甚至還在葉三天,武士胥這些人眼裏看到了怒其不爭!


    果然,除了當年的五哥和秦姐,他們誰都瞧不起我……”


    秦子玉此時並沒有說話,隻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石武達,


    片刻後,石武達又接著說道,“但那次我不想在那樣下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選擇刀郎父皇,或者說是反抗那個一直甘心於陰暗的自己。


    所以,我拚盡了全力的去做那件事,要知道在那之前,我可是連‘狗’都不知何物!


    但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爬過雪山,走過泥沼,甚至還鑽過狗洞,雞窩。


    有的時候為了一處結構問題,我能在雨夜裏縱馬十餘裏,隻為尋一個答案,


    我就是想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明白,我再也不是那個麵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的我了!


    我要讓他們都為我震驚,我要讓他們都為自己的錯判而後悔!


    我還要讓在天上看著我的五哥看到,那個整日纏著他耍槍弄的孩子長大了……”


    說完,石武達就撅著嘴擤了一下鼻涕,又是抬手“咕咚!”喝了一口,


    “是啊,如果你五哥在天上看到你現在的成就,那他一定會為你感到欣慰的,一定的!”


    說著秦子玉也就朝著石武達同樣是提了一杯,“咕咚!”一聲便是一飲而盡。


    旁邊的石武達見此則是有些眼眶發紅的仰頭哈哈一笑,隨即又說道,


    “從小時候,我就感覺跟在秦姐和五哥身邊最是親切,這是連父皇都比不上的,


    但,現在…現在五哥沒了!你說他怎麽能沒了呢?他可是百戰百勝啊!


    他怎麽能死在一個小小的古魯手裏呢?我不信,


    我把我自己關在屋子裏,任由誰說也不出去,


    那一夜我捧著五哥留給我的長劍,想著五哥的給我的寄語,我哭的像個傻子。”


    說到這,石武達咬了咬牙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淚,狠聲說道,


    “也是那一夜我下定決心,我一定要讓五哥在這個世上不留遺憾,


    所以,在父皇提出‘開海’的時候,我主動上書請求主管此事。


    可,我也害怕啊,我也怕會失敗,我也怕會被人譏諷,


    我更怕父皇的責罵,因為我從小到大他都沒瞧得上過我!”


    石武達越說越是悲憤難平,也不知他是在痛恨過去,還是在慶幸如今……


    可旁邊的秦子玉卻始終都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既沒有過多同情,也沒有半分生厭。


    不消片刻,石武達又是帶著些許感懷的開口說道,


    “但,這次是孤對了,是父皇錯了!是那些所有瞧不上孤的人錯了!!”


    秦子玉聽到石武達連對自己的稱唿都改變了,心中也是略微有了些波動,


    說實話,她並不是和石武達相處的有多麽融洽,甚至曾經也當麵嘲諷過他的懦弱,


    但有一點秦子玉是要比其他人強的,那便是她是真心希望石武達改變的。


    “行啦行啦!喝酒,不想其他了,好不?”


    秦子玉微笑著朝石武達晃了晃酒杯,就像長輩哄小孩似的,


    見此,石武達當即便“噗呲!”一聲,破涕而笑,同樣是舉起酒杯,說道,


    “幹了!”


    …………


    李府,


    “哦豁!真香啊夫人,燉的啥?”


    處理公務剛迴到府裏的刑部右侍郎李現,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味,


    惹得他不禁當即將身上的裘袍甩到了旁邊的下人手裏,朝著後院就喊了起來。


    並且,其邊喊也不忘加快下麵的步子,不一會的功夫便是來到了後院的灶房,


    隻見其妻曹慧正圍著廚衣,罩著籠布往鍋裏倒各種香料呢。


    “夫君!今天怎麽迴來的這麽早啊?”


    曹慧此時也是發現了李現的到來,不過礙於自己的動作不便上前,


    但從其語氣和表情可以看出來對李現早迴這件事是極為欣喜和驚訝的。


    而李現聞言則是笑了笑,走上前先是看了眼鍋裏正燉的咕嘟咕嘟冒泡的豬排骨,


    而後又朝著正添柴的丫頭揮了揮手,將其驅到了一旁,


    隨後,其便極其自然的一屁股坐到了灶台前的木墩上,開始給鍋底添柴,


    從其嫻熟的動作便可以看出來,李現在平時也沒少幹這活,


    至於正拿著大勺給鍋裏攪拌的曹慧見此也並不驚訝,


    甚至臉上還時不時對著李現笑兩下,可見其夫妻感情之深厚。


    坐著給鍋底添了兩把柴的李現,在抬頭看了看曹慧後,笑著說道,


    “今天的公務不是太多,畢竟是快過年了,尚書大人也把很多不甚重要的事情都壓住了,沒讓我們處置,所以今天也就迴來的早了些!”


    聞聽此言,曹慧有些明白的點了點頭,隨即其向上捋了捋散下的白發,又隨口說道,


    “夫君,我聽照兒說,最近朝廷又要給你們這些文官加俸,是不是真的?”


    正盯著鍋底火看的認真的李現聽到這話,當即溫和一笑說道,


    “這事誰知道呢,反正我現在的俸祿已經是夠高的啦,放開手花都花不完!”


    聽到這話的曹慧卻是臉上不悅的嗔聲道,


    “夫君,你怎能如此說話,爾俸爾祿,民脂民膏啊!


    怎能輕言隨意花銷之說?既拿萬民之供奉,自當為天下百姓做主才是!”


    見自己不過隨口之語便又引來了自家夫人的教導之話,


    李現不禁有些後悔的扶了扶額,隨即又開口說道,


    “阿慧啊!你夫君豈是那般‘‘民血,啃人骨’的貪官小人?


    我是想著啊,反正這俸祿漲不漲的和咱們是沒關係了,


    而且這麽多年來咱們省吃儉用也是攢下了不少積蓄,


    再等個頂多二十年,那時候你夫君我也就差不多該致仕了,


    到時候你夫君我就帶著你迴嵇北,蓋一間茅草屋,共度餘生!”


    曹慧聞言笑著搖了搖頭,她又不是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女人,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夫君為她們娜烏良部做了多少事情,


    但也是因為這些事情便注定了李現今生幾乎不可能活著離開帝都,


    畢竟有些人情不是說給就給的,更何況對方還是當朝攝政王秦子玉……


    可想歸想,對於李現的話,曹慧還是裝作一臉欣喜的說道,


    “行行行!到時候咱倆就每天種種地,吃吃飯,看看夕陽美景……”


    聽到自己妻子的讚同之言,李現也是有些自得的仰頭笑了兩聲,


    可曹慧的眼中卻是閃過幾絲心疼之意,不過卻被其借著彌散的水汽很好掩飾過去了。


    “對了,夫人,那個照兒他們戶部這兩天事情比較多,


    今晚就不迴來了,一會咱們先吃就行了!”


    曹慧聞言當即就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的說道,


    “有這麽忙嗎?除了昨天晌午,照兒借著拿文書的機會在家匆匆吃了個飯以外,


    他都已經三四天沒迴過家了,這沒兩天就要過年了,怎麽還這麽忙碌啊?”


    李現聞言,先是朝鍋底放了把柴火,而後又開口說道,


    “他們戶部事情太多,不僅需要總攬全國七十三省民政總務,


    還要處理帝都各級官員年終等級評算,以及還有陛下給臣子的賞禮,這都是戶部的活,


    而且還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啊,孩子忙得很,不要打擾他了!”


    但聽到這話的曹慧卻還是有些不滿意,隻是其也不想多言以至讓李現心累,於是便低聲道,


    “那行,我主要是怕這孩子不好好吃飯,你不知道,昨天,我看他都瘦了!”


    聽到這話李現也是呆愣了一下,隨即便朝身後那丫頭開口說道,


    “玲玲,一會你辛苦跑一趟,給你照哥哥送次飯,哈!”


    那丫頭聞言忙是雙手緊貼下腹,低頭笑著說道,


    “謹聽老爺吩咐!”


    聞言李現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又轉頭對著曹慧說道,


    “如此你可是放心了?”


    曹慧聞言莞爾一笑,一手拿勺,一手指著鍋說道,


    “該添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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