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摩拉多擺弄那個火腿玩偶的時候,江代直緒就坐在桂生家的桂花公館裏。


    桂生鬆裏和桂生水乙毫不避諱地坐在一起,他們拉著手,像一對默默等待審判的小情侶。


    電話響了。


    桂生水乙嚇了一大跳,水光瀲灩的眸子看向桂生鬆裏。


    桂生鬆裏的心中頓時充滿了勇氣,他甚至開了公放:“大少爺,老爺出事了!”


    “什麽?”桂生鬆裏大喜,這種好事讓他鎮定了許多:“怎麽迴事?”


    管家的聲音還有哭泣的痕跡:“是殺手!有槍!槍直接打了腦袋,射穿以後還擊傷了保鏢的腿。”


    射穿?必死無疑了!


    “報警了嗎?”他還記得提醒這位向著他的管家。


    “已經報警了,知道您忙,您直接到警局吧,如果需要屍檢,一定要家屬簽字。我會通知水乙夫人、楓裏少爺和櫻雪小姐的。”


    “我稍後到,屍檢就不必了,讓爸爸完完整整地走吧。”桂生鬆裏心裏門清,不光管家下了長期的慢性毒藥,水乙也很難忍受這個老頭子,每天晚上睡覺前的紅酒裏給他加了料。


    屍檢是萬萬不可能的。


    江代直緒心裏大唿孝子,不能讓父親屍體被解剖,但是可以讓父親去死,太孝了,太好孝了。


    她樂了一會,自從認識安摩拉多以後,發現身邊全是安摩拉多。


    她適時出聲:“那我就不打攪了,稍後會有正經的商業人士和您商談。”


    “好的,感謝您的幫助。”桂生水乙起身送客,臉上如釋重負,甚至隱隱約約有了笑影。


    江代直緒已經離職,這會兒就開了自己的kawasaki ninja,川崎忍者摩托車,熒光綠的塗裝亮眼又大膽。


    她迴到自己租的房子,開始找下一份工作。


    安摩拉多發來郵件。


    【我接下來會把你調到我名下,不要接其他任務。】


    江代直緒飛快迴信。


    【好的,老板。】


    安摩拉多沒有迴應,郵件顯示已讀。


    好耶!以後可以喊老板了!


    江代直緒直接退出了找工作的網站。


    黑衣組織裏沒有獲得代號的成員給代號成員做任務打輔助是不需要“調到名下”的,“調到名下”基本就意味著看好或者庇護。


    “不要接其他任務”這句話完全就是在提醒她了。


    她進組織沒幾年,一直在中下層打轉,安摩拉多擔心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哇,這是什麽絕世好老板!


    江代直緒快樂地在床上翻滾。


    她給同在組織的好友打電話:“明美美——”


    宮野明美剛和男友分別,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發呆,卻突然接到了朋友的報喜電話。


    “今天有‘代號成員’對我說,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低沉道:“把你調到我手下,不要接其他任務。”


    宮野明美心情沉重,根本不覺得這是好事,她看著好友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真的很傷心。


    明明她和自己不一樣,沒有在組織長大,本不必踏入組織的泥潭。


    她問過對方,對方對組織一無所知,隻以為是什麽黑幫,一天天地傻樂,被傷害了也不以為意。


    到了現在,她已經不敢勸她退出組織。


    電話那頭傳來快樂的聲音:“太好了,我以後也是有代號成員罩的人了!以後就和明美美你一樣了!”


    宮野明美指尖一顫。


    她啞聲道:“是啊,太好了。”


    她史無前例地感覺到孤獨。


    聽出宮野明美興致不高,她也不再說自己的事,而是故意道:“怎麽了?那個碰瓷男欺負你了?”


    宮野明美無奈道:“沒有,大君很好。”


    自從她給朋友直緒講述了她和大君的相遇,直緒就開始這麽稱唿他,有時還叫他軟飯男、鳳凰男,直到他取得代號才隻叫他碰瓷男。


    誌保也不喜歡他。


    宮野明美還在拷問內心,就聽到對麵問:“想讓我不叫他碰瓷男也行,你問他沒有?他同意了嗎?”


    “我沒問,他成為代號成員以後就問過我,我拒絕了。”宮野明美歎氣。


    好友哪兒哪兒都好,隻有貪財、心寬這兩點不好。


    她成年以後掛在琴酒名下,誌保取得代號後把她要了過去。


    “掛在名下”指代號成員可以要求該成員24小時隨時待命,對其有處決權。每個代號成員都有這樣一個名額,相當於直屬手下。


    一些不能及時發布可不方便發布的任務代號成員會直接找掛在名下的成員。組織會給這些人掛在不同的公司,按月發放高額工資,甚至交養老金。


    也可以選擇疊加,父母都把名額給自己的孩子,那孩子拿的就是雙份。


    普通底層隻有做任務才有錢拿。


    當初她隻是拿這話安慰一窮二白的直緒,想讓她退出組織。


    她講的是“處決權”“控製權”,直緒聽到的是“按月發放工資”“養老金”。


    現在越陷越深,就是想走,組織也會滅她口的。


    “嗯?他問你?他裝的!我不信!”


    她無奈地笑了笑,解釋道:“真的,他有次問我,代號成員都有一個名額,如果我不想做任務的話,問我願不願意占據他的名額。”


    “你願意?”對麵聽得投入,開始插話。


    “我不願意。”宮野明美有點頭疼:“我說我在sherry名下,誌保是我妹妹嘛,不會讓我做危險的事,所以不用。”


    “唔,話說得好聽……”對麵顯然在絞盡腦汁地批判他:“最後不是還沒給錢?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啦,結果!”


    她被這麽一胡鬧心情好了不少,一邊做家務一邊和她聊天。


    說得渴了起身接水的時候發現外麵天都黑了。


    她主動掛斷電話,喝水去了。


    明天上班,早睡早起。


    “嘟——嘟——嘟——”


    電話一掛斷,江代直緒就失去了笑容。


    宮野明美的潛台詞她不是沒聽懂,是假裝聽不懂。


    她是謀殺被發現了,被威脅進組織的。


    威脅她的人已經死掉了,但證據還在。


    可她問問自己的內心,就算證據消失,她難道就會離開這個地方嗎?


    在家裏她是女兒,在學校她是學生,在社會上她是一個未成年少女……


    隻有力量在自己手中,她才能支配自己的命運,才會安心。


    恰巧她有這方麵的天分。


    她不是宮野明美,宮野明美幸運得可以在心中產生善良,勇敢到可以揮灑這份善良。


    她不行。


    她能活到現在全靠她自己,她心中沒有善良的土壤,開不出小白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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