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對阿土伯的不離不棄,這就是愛情吧。”……張永寧


    ……


    張永寧順手把麵袋子往廚房裏一放,就坐到了林嫚兒身邊,好奇地問道:“阿伯能聽得懂你的話?”


    他當然指的是已經異變了的阿土伯。


    聽到這問話,阿嬤正在鍋裏攪動的手一頓,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看向了廚房窗外那一片水道。


    水流緩緩流淌,一層層波光蕩漾開來,清晨的薄霧隨著水波也被衝散,露出水麵上整齊的漁網。


    “他啊,希望能聽得懂吧。”


    阿嬤迴過了神,滿滿地給張永寧盛了一大碗晶瑩剔透的魚丸,往桌上一擺。


    “嚐嚐阿嬤的手藝吧,小時候,阿may是最愛吃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魚丸,張永寧以前也是吃過的,但像阿嬤這種純手工打出來的,倒是第一次吃。一口咬下去,竟然十分q彈,爽滑可口。


    配上一碗熬得泛白的魚骨湯,果真是十分鮮美。當下,也顧不得燙嘴,‘唿嚕唿嚕’就幹掉了一碗。


    “慢點慢點,小心燙……”阿嬤嘴上說著慢點,可看到張永寧胃口大開的模樣,也是滿臉歡笑,又撈了一大勺放進張永寧的碗裏。


    “來來,多吃點哦。你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阿may還要你照顧,你就把阿嬤當做你自己的阿嬤好了,以後想吃就來找阿嬤哈。”


    “嗯……”張永寧許久沒有聽到這麽親切的話語了,以至於有點想家。


    他不忍心告訴阿嬤,自己和阿may待不多久還是要走的,隻能悶頭大口吃著魚丸,忍著一絲濕潤在眼眶裏打轉。


    “阿嬤啊,阿土伯和你就一直在這裏沒有出去過嗎?”林嫚兒倒是沒有注意到張永寧有些傷感了。


    也許是和阿嬤很熟的關係,毫不顧忌地就開口問道:“那你每天都會給他喂活魚吃哦?阿土伯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才聽你話呢?”


    “這個……我沒有注意過哦。反正當時你阿土伯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外麵又都是吃人的喪屍,我也出不去。


    就這麽住下來了,都是自己家,打魚也方便。總不能餓死的。”阿嬤神色正常地迴應著。


    “剛開始的時候,你阿土伯還是整天亂叫。我給他煮熟的他是不吃的,當時我很急的。


    就是有一天我端著幾條活魚從他房間過,他突然伸出手要抓我,我一著急就抓了條魚砸他,結果他就吃了哦,後來我就幹脆給他吃生的了。”


    “哦,那阿嬤啊,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啊?這裏總還是不好生活呢。”林嫚兒用調羹給自己送了一口魚丸,跟阿嬤打起了商量。


    “你們要走的啊?也是,你是迴娘家的,嫁人了總不好還住在自己家。不過我就不走了,一把年紀了,跟著你們怕是要拖後腿咧,還有你阿土伯還在這裏,我總不能丟下他的。”


    阿嬤倒是看得開,也舍不得,“你不是說東平還有人嗎?想來總會找到這裏的。”


    ……


    兩人又勸了一會兒,可阿嬤始終不願意離開這個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這也難怪,老人家總是故土難離的。


    這種感情,張永寧其實也懂,就像在他的老家,一些老人走了,寧肯埋在自己的田間地頭,也不願意火化。


    用過了早飯,兩人又迴到了林嫚兒的院子,兩人偎依著站在天台上。


    整個白沙尾少了那些沒事就吼兩嗓子的‘感染者’,倒也顯得格外寧靜安詳。偶爾還有不知名的飛蟲撲棱棱飛入路邊的草叢,然後被一隻飛鳥快速地啄食。


    “哥,隻是少了人和一些動物。這個世界好像並沒有太大變化呢。”


    林嫚兒看著眼前的景色有些迷茫,沒話找話地和張永寧說著:“你說,是不是我們也不應該過多地打擾這個世界呢?”


    “也許吧……可我們現在還活著。”張永寧輕輕撫過林嫚兒的頭發,目光遠眺。


    “既然這世界還讓我們活著,總會有它的理由。就像阿嬤,她都能堅強地活著,那我們還有什麽借口苟且偷生呢?”


    瑣瑣碎碎的交談,陪伴著二人過了整個上午,這雨後的天氣格外清新,就是還有些烏雲。也許這也是讓二人情緒不高的原因。


    東拉西扯的,又是薑瑤和佐智子這畸形的愛戀,又是那個雅桑的功夫,兩人還聊到了老程和何爽。


    衛星電話的鈴聲打破了這越發曖昧的兩人,二人飛也似地跑下了樓。


    “疫苗,成了!”電話裏傳來何爽略顯疲憊的聲音,可張永寧二人還沒來得及歡唿雀躍。


    “姚老,走了。老人家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痛苦。臨走的時候說了許多話,也提到了你,張永寧。”


    “姚老說了什麽?”張永寧的心情如墜冰窖,拿著電話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


    “老爺子說,沒能喝到你和林嫚兒的喜酒,他有些遺憾。本來他是讓我先瞞著你的,他擔心你會不管不顧地跑迴來,說那就不美了。


    他還說,東海是我們的東大門,可惜這個門敞開的太久了,如果你覺得有可能,他希望你能幫著把門關上。”


    “還有嗎?”張永寧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姚老一生鞠躬盡瘁,臨走還不忘提點自己別忘了守土之責。


    “沒了,把電話給阿may,我想她了。”


    張永寧把電話遞給了林嫚兒,不一會兒,電話兩端的兩個女人就哭成了淚人。可張永寧卻沒有任何心思去安慰。


    他隻是沉默著走出了房間,走出了院子,站在院門口好半天,掏出香煙點上,一根接著一根。


    期間,還和隔了十個月,終於踏出院門的阿嬤打了聲招唿,隨口迴了一句:“我們沒有吵架。”


    煙頭,不知不覺地就扔了一地。‘忽’的一下,張永寧站起來轉身迴了院子。


    不多時,手裏麵多了一根精鋼甩棍,就這麽在手裏挽著花兒,奔著幾戶依然有被困‘感染者’的院子,快步而去。


    也許,他隻是想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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