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生死兩難。其他都不是事兒!”……張永寧


    ……


    最讓張永寧吃驚的是,這個男人是被一條小臂粗的纜繩捆綁在了發動機固定立柱上。


    纜繩已經深深勒進了肉裏,可見下手的人是多麽狠心!張永寧抄起了一根鐵釺,捅了捅這具屍體,一點動靜都沒有。


    半晌兒,張永寧終於鼓足勇氣接近了屍體。


    屍體的臉歪向一邊,大張著嘴,仿佛訴說著臨死前窒息帶來的痛苦。慢慢地張永寧的膽子大了起來,開始仔細觀察這具屍體。


    國字臉,皮膚底層也透出那種黑灰色的筋脈,又是被那種可怕的傳染病感染的人。


    隨著觀察,張永寧的嘴唇不自覺地開始哆嗦。“這…這眉眼看著這麽眼熟呢?…壞了,這是阿妹她爸!”


    張永寧這迴算是徹底明白了。結合林嫚兒之前的講述,他還如何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並綁在柱子上。


    當天晚上,林父把林嫚兒鎖進了鐵皮箱子之後,就趕緊將漁船設置好導航自動駕駛,獨自又殺迴了船艙。


    那時的林父正被不知名的‘病毒’不斷浸染著身體,越發開始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受大腦的控製。


    嗜殺、嗜血的情緒怎麽都壓抑不住。林父咆哮著衝向正在相互廝打的釣魚愛好者們乃至自己雇傭的漁工們,仗著自己體重大,硬生生從駕駛艙一路‘殺’開一條血路直至輪機艙。


    除了幾個不在這一側廝打的人(估計就是那幾個被張永寧埋在島上的人),這一路上所有的發了狂的人都被林父推進了茫茫大海…


    當林父來到輪機艙後,關緊了艙門,用最後的理智檢視了一遍機器運轉正常,從地上撿起一根纜繩,就這麽倚靠在立柱上一圈一圈地死死綁住了自己。


    並在失去理智的那一刻死死地打了一個水手結。


    他當然怕死!但更怕自己的女兒死!他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知道自己已經被感染了,臨死前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阿may啊,阿爸看不到你穿上婚紗的那一天了,好可惜啊……你要好好幸福謔!……’


    ‘嘶~吼~’完全變異的林父徒勞地吼叫著,直到衝灘的撞擊帶來的海水淹沒了自己。


    ……


    張永寧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具麵目猙獰的屍體,腦補著林父生命裏的最後曆程,打心底裏對這個偉大的父親的做法表示深深的認同。


    也不由地從心裏升騰起一股崇敬的情緒。張永寧沒有當過水手,所以一時間解不開這個水手結,隻好又爬上去找了根鋸條下來直接割開了繩子。這才把屍體放了下來。


    也許是不希望林嫚兒看到她的父親是這種死法,當然,也許僅僅是自己也覺得這麽綁著不合適。


    趁著自己剛吃完一大盤子魚肉,身上有力氣,張永寧還就是硬生生地把屍體給從輪機艙裏給頂了出來。咬緊牙關堅持著將屍體又拖到了走廊上。


    這下張永寧又沒力氣了。


    把屍體拖出來後,張永寧坐在屍體邊上就這麽靠著艙壁,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看著林父的屍體實在難以入目,張永寧把外套脫了下來,給屍體蓋上。


    在原地站起來還想了想,張永寧就這麽光著膀子去找林嫚兒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一聲林嫚兒,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聽到艙外傳來的腳步聲,林嫚兒停下了對船載雷達的校準,轉頭看向艙門,一見之下果然是張永寧。開口說道:“哥,你怎麽過來了?咦?你的外套呢?”


    阿may吃驚地看著光著身子隻穿一條短褲的張永寧,隻見張永寧麵色凝重,她可不知道對麵這個男人是為了什麽這幅表情。


    於是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直到儀表台頂住了自己,有些驚恐地喊了出來:“你怎麽了?…你別過來!”


    “呃…臥槽!”張永寧被這一聲喊嚇了一跳,這才尷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扮相,確實有點嚇人。


    連忙站住了,開口解釋道:“阿妹!那什麽,別誤會啊…我剛才發現了一些東西,你…唉…你最好自己過來看看。”


    聽到張永寧這麽說,林嫚兒也放鬆了下來,還在自責著自己誤會了人家。‘就是嘛,昨晚那麽虛弱他都沒有對我做什麽,怎麽看也不是那種急色的人嘛。’


    嘴裏也是變迴了溫柔的語氣說道:“啊?是什麽東西啊?走吧,哥。你還是把外套給穿上吧,現在都已經下午了,等會兒過了六點就會起風漲潮的,你這樣是會生病的哦。”


    “嗯。”張永寧點點頭,但是卻沒有太理會這丫頭明顯找補的關心話兒,也是確實不知道怎麽告訴她這個消息,隻得先一步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駕駛室,還沒走幾步,林嫚兒就已經看到了地上蓋著父親外套的屍體,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張永寧,心裏七上八下地翻騰,看到張永寧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過去。竟然愣在在了原地,躊躇不敢前。


    林嫚兒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其實已經確認了,林父這個身材她再熟悉不過,猶豫了好半天,林嫚兒才踉蹌著來到屍體跟前。


    這下阿may再也控製不住,一下撲到屍體上,哆嗦的門牙咬緊了下唇,複又張大了嘴,雙手合蓋在嘴上,下巴不斷顫抖附帶著肩頭乃至雙手。


    林嫚兒顫抖的雙手緩緩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外套,當看到那張既熟悉又因為變異而猙獰陌生的臉。


    阿may的淚水終於噴薄而出,‘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屍體的臉上。


    ‘啊…阿爸…’跪坐著的林嫚兒大張著嘴想喊出來,可已經叫了二十多年的稱唿卻一直被卡在喉嚨,怎麽也無法順利地發出聲音。


    ‘大悲無聲、大痛無言’這人啊,傷心到了極致,大致就是這個樣子。


    張永寧默默地看著,有心去勸,卻又不忍打斷林嫚兒釋放自己的情緒。


    人這一輩子,除了生死沒有大事,這是張永寧的師傅告訴他的道理。對此,張永寧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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