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郡主府,祈瑜這才側臉往身後看了眼。


    “郡主身子如何?”


    “唿吸急促,張口為喘,喘氣出入,喉間有哮,郡主自幼便有此症,傷及肺腑,身子骨是經不起任何折騰。”


    “如何治?”


    “辛涼宣肺,清肺平喘,隻能用藥慢慢調理。”


    祈瑜沒再說話,打開他寫的藥方,視線在上麵的幾味藥材上掃過。


    又重新還給他。


    “以後郡主的病由你來負責。”


    “是。”


    生弗點頭,眼底的好奇藏不住,但是主子的事情他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不過能這樣連夜讓他趕路,反正肯定不清不白。


    沒想到主子出山一趟,還能給他們尋個主母?


    正想著,身前的人又停下來,他趕緊跟著收迴腿,有些茫然地抬頭。


    就見他家主子皺眉,朝郡主府的方向看了眼:“她如今時常咳血,夜裏也不能安穩,如何能讓她好受些?”


    生弗沒有多想,下意識迴了句:“氣在於肺者,取之手太陰滎,足少陰輸。”


    話音剛落就覺得不太對勁,瞬間抬眸看向自家主子,動了動嘴。


    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主子的事情他還是不要插手。


    “嗯。”


    祈瑜轉身躍上馬車,徒留下生弗一個人還在外麵愣神。


    直到冷漠無情的聲音從裏頭傳來:“你若不想坐馬車,便自行迴去。”


    “坐坐坐。”


    他趕緊跟上。


    已經累得要死了,還讓他自己走迴去,那不如給他一掌,當街躺下算了。


    閆禾靠在躺椅上,原本是想要眯著眼睛睡會兒,但是這身體時不時作妖的,怎麽可能能睡著。


    剛咳嗽完,有些生無可戀地看向窗外。


    冬季的梅花開得正好,從她這個方向望去,枝椏纏繞,粉豔豔的極為好看。


    整個郡主府就種了這一株,沒想到竟然能夠長得這麽好。


    秋芙在旁邊刺繡,手下刻意放得很輕,沒有聽到聲音下意識轉頭。


    想看看主子是不是睡了。


    卻見她盯著窗外出神,美眸輕闔,似乎還泛著淡淡的淚光。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順著看去,梅花滿眼,比前麵園子裏的那些花花草草還要美上太多。


    如詩如畫般,反倒不像真的了。


    秋芙卻是心裏咯噔一下,把手裏的針線給放下了。


    起身蹲在主子的腳邊,仰著頭輕聲開口:“郡主。”


    閆禾轉身,就對上她滿是心疼的雙眼,還沒來得及開口。


    “郡主可是想將軍了?將軍若是知道梅花開得這樣好,肯定也很高興。”


    陛下賜郡主府那年,恰逢邊境戰亂,為了哄女兒開心。


    將軍特地在這個新院子裏種了棵梅花。


    郡主如今看到心裏不知道多難受。


    “......”


    真是天大的誤會。


    閆禾眨了眨眼,因為生理反應睫毛上濕答答的難受,她用帕子撚了撚。


    原本倒是沒想那麽多,這會兒聽她這話反而有些感慨起來。


    世事無常。


    勾起嘴角笑了笑,麵上卻挺平靜的:“爹爹還說等梅花盛開的時候就會迴來呢。”


    如今三年過去,梅花開得正好,迴也是迴了。


    想著輕聲喃喃了句:“倒也不算食言。”


    “......”


    她真的隻是感慨,還沒什麽動靜,秋芙已經淚眼汪汪的了。


    抽了抽鼻子,拿衣袖在臉上用力擦了一把。


    “郡主~”


    將軍還在的時候,郡主就是將軍府裏最最受寵的小姐,如今將軍沒了。


    雖然陛下對郡主也很好,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把郡主捧在心尖尖上疼的再也沒有了。


    越想越傷心,抽抽嗒嗒的。


    一張小臉全是淚水。,


    閆禾有些好笑,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捏:“哭什麽?”


    秋芙搖頭。


    這迴倒是拿了帕子把臉上的水漬擦幹,趴在她的扶手上。


    盯著窗外的粉色:“郡主,奴婢要一直跟著您,哪也不去。”


    “你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去,不必困在我身邊。”


    “怎麽能是困呢?奴婢待在郡主身邊明明是天大的恩賜了,若是沒有將軍和郡主,哪裏有秋芙?”


    閆禾斂著眸,視線漸漸的有些模糊,慢慢開口:“哪能跟我一輩子,我這身子......”


    哪裏也去不了,多沒意思。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完,秋芙已經從地上起來了,皺著眉頭。


    “不會的,郡主肯定會好的,肯定長命百歲。”


    “......”


    這姑娘怎麽每迴都這麽著急,就不能讓她把話說完嗎?


    閆禾昏昏沉沉的,也懶得去解釋了。


    感覺身上的不舒服緩解了些,就閉上眼睛休息,趁能睡的時候睡會兒。


    秋芙站在一旁,抿著唇,小心給她拉了下絨毯。


    這會兒郡主沒法阻止自己,才輕手輕腳的轉身,把窗戶給關上。


    出去了。


    閆禾感覺自己睡得挺沉,但其實眯了沒一會兒就又被咳醒。


    重新躺迴去的時候,人都麻了。


    最後還是撐著扶手坐起來,想要出去看看,剛打開門。


    秋芙正領著迴來的生弗過來。


    看到她,趕緊上前:“郡主外麵冷得慌,您怎麽自己出來了?”


    說著就想扶著她迴去。


    濃鬱的藥味在鼻尖環繞著,還沒有喝就感受到了直頂腦門的苦味。


    比林太醫開的藥不知道重多少倍。


    閆禾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時候,隻好認命,搭著她的手在桌邊坐下。


    生弗跟在後麵,把碗放下。


    “郡主趁熱喝了吧,這藥下了肚,要一炷香的時間才能用膳。”


    “有勞生弗聖手了。”


    “您可真是折煞我了,都是些江湖傳言。”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得了個聖手的名頭,怪讓他慚愧的。


    “我相信你的醫術。”


    祈瑜看重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差,而且沒有兩把刷子,聖手的名聲也到不了京都城。


    閆禾低頭,看了看黑漆漆的藥,隻覺得兩眼跟著一黑。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造了什麽孽。


    被兩雙眼睛緊緊盯著,遲早是要喝的,她也不掙紮,眼睛一閉,一口氣給喝完了。


    隻是這次一顆蜜餞都緩解不了嘴裏的苦,已經是誇張到延伸到五髒六腑去了。


    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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