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萬物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喧囂熱鬧的京都城在高高懸掛的明月下更顯靜謐。


    唯有郡主府的廂房裏,時不時傳出一陣克製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嬌嬌的美人兒側躺著,這次沒有用帕子,一隻手捂住唇。


    就這麽靠在床沿喘了許久。


    咳得五髒六腑都疼了,生理反應導致的眼睛濕潤一片。


    仿佛隻要輕輕眨眨眼,就能落下水珠來。


    外間的秋芙睡得格外沉,這幾日在路上奔波,她也挺累的。


    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的覺,腦袋沉沉的,完全控製不住。


    等她突然驚醒的時候,室內已經安靜下來了。


    下意識抬起手臂在左邊擦了擦,起身靠近門口,耳邊似乎還停留著難捱的咳嗽。


    但是仔細聽了聽,又什麽都沒有了。


    她擔心地把整個耳朵貼在門上,一下子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做夢還是什麽。


    想開口,又怕萬一主子好不容易睡下,若是被自己吵醒了可怎麽好。


    在門口躊躇了會兒,小聲開口:“郡主~郡主您還好嗎?”


    “......”


    沒有得到迴應。


    她又貼著門等了好一會兒,確保裏麵沒有任何不舒服的聲音。


    這才重新睡下。


    而臥房的窗外,黑色的身影把淡淡的清輝擋了個嚴實。


    不知道在那處站了多久。


    燭光搖曳之下,突然身影一閃,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轉眼間,人已經到了床邊,輕飄飄的床幔被掀起一角,露出蒼白絕美的臉。


    蹙著柳眉,睡得格外不安穩,睡夢中也在盡力喘著氣。


    咳嗽傷身,方才那一下又咳了血出來。


    手軟軟的搭在身側,掌心裏是觸目驚心的鮮紅,看著著實嚇人。


    許是使不出什麽力氣,帕子就在旁邊的桌案上放著,被扯亂了。


    終究是沒有抓在手裏。


    那道身影站在床邊,借著明亮的燭火,在美人兒的臉上注視了許久。


    這才慢慢坐下。


    京都城的百姓都知道,陛下請來的祈大人模樣俊美無儔,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那張臉看著可不像是能上戰場的。


    周正,書卷氣十足,反倒有幾分文官的味道,偏偏氣勢淩霄。


    是戰場上鐵骨錚錚的大將軍。


    十座城池,直接把那些原本不服氣的官員們嘴都給打爛。


    而白日裏克己複禮的祈將軍,就這麽毫不避諱進了郡主的閨房,又直不愣登地坐在郡主的床沿。


    可半點要遵從男女大防的意思都沒有。


    半晌。


    執起那隻軟弱無力的柔荑輕輕捏在手心,取過旁邊的手帕,小心把刺眼的紅色擦幹淨。


    床上的人兒無知無覺,沒有任何要蘇醒的跡象,唿吸淺淺,仿佛隨時就要破碎般。


    手上也是泛著涼意。


    祈將軍仔仔細細把白皙的掌心擦幹淨,指尖翻轉,搭在了微弱的脈搏上。


    “咳咳咳......咳咳咳嗬咳咳......”


    即便沒有醒,也是在控製不住的時候,下意識的收迴手,把破碎的聲音給捂了迴去。


    剛才的種種動靜都無知無覺。


    好不容易終於舒坦些,半柱香沒到的時候又難受醒了。


    如同瀕臨死亡的囚徒,整個人不斷蜷縮著,等待著來自地獄的審判。


    閆禾感受著喉間逐漸濃鬱的血腥味,最後還是沒忍住,咳出一口血來。


    等緩下來後,覺得半條命差不多都已經送出去了。


    她就算不難受死,遲早有一天也得咳嗽死。


    這身體弱的。


    無力地躺在床上,半眯著眼睛盯著床頂看了會兒。


    疲憊地喘息著,略微急促地唿吸著周圍的空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胸口的憋悶感好一些,她昏昏欲睡之際。


    一股淡淡地木質香夾雜著血氣飄了過來。


    她半斂著眸,眨了眨眼,不自覺動了動鼻子,還不等確認。


    本就不太清醒的意識已經渙散了。


    翌日醒過來,剛睜開眼就對上了秋芙滿是好奇的目光。


    夜裏聞到的氣味也被濃鬱的藥味給衝淡了。


    “郡主,昨天睡得好嗎?”


    秋芙端著藥放在方桌上,上前把自家主子扶起來,靠好。


    “奴婢瞧著放在那的帕子郡主都沒有動,想來昨夜是好受了些。”


    也沒有看到血跡,這可是好跡象。


    小丫頭還在高高興興說著話。


    閆禾卻垂眸掃了眼掌心,幹幹淨淨的,什麽汙穢都沒有。


    雖然被咳嗽折磨夜裏疲憊不堪,但是她還是有些印象的。


    本來以為是秋芙趁她睡著的時候幫她清洗了。


    現在看來並不是。


    還沒有迷糊到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的地步,昨夜分明是咳了血。


    她是有想要拿手帕,到底是沒有力氣了。


    “郡主?郡主?”


    秋芙邊說著話,邊備好了牙刷子和手帕,轉身就見她家主子盯著某處出神。


    順著望過去,什麽也沒有啊。


    “郡主?您想什麽呢?”


    閆禾迴神,撐著她的手起身下床,洗漱完就在旁邊的躺椅上坐下了。


    秋芙就怕她凍著自己,在各個地方都提前鋪了絨毯。


    端著藥又追過去。


    “郡主快趁熱喝了,藥效最好。”


    “咳咳......林太醫說的?”


    “不是啊,是奴婢自個兒想的,嘻嘻。”


    秋芙自小就跟在郡主身邊長大,將軍府人員簡單,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主子也好,就挑了她一個小丫鬟伺候,其他人都不要。


    性格有時候天真浪漫的,還挺可愛。


    閆禾跟著勾了勾嘴角,聞著濃烈的中藥味,又不自覺皺起眉頭。


    有點抵觸。


    但還是低頭麵不改色喝完了,苦澀難咽的味道瞬間在口腔裏擴散。


    甚至下了肚,仿佛連身體裏的器官都聞到了味。


    趕緊伸手撚了一塊蜜餞含在嘴裏,這才漸漸好了些。


    “咳咳咳......”


    秋芙拿了條小毯子過來給她蓋上:“主子您靠會兒,奴婢讓人做些早點過來。”


    不等她開口,繼續道:“郡主想吃什麽?奴婢讓他們做些餃餌來?您身子弱,更應該多吃些,不吃身子怎麽受得了......”


    閆禾一句都還沒有說呢,她已經劈裏啪啦來了十句不止。


    側頭避開她咳嗽了下,這才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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