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樸素低調的馬車進入京都城,朝著皇城的方向緩緩前行,發出陣陣輕微的咯吱的響動。


    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


    往前看去,拉扯的馬匹卻是毛發柔順,抬起又落下的四肢粗壯有力,圓溜的雙眼靈動,仿佛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馬夫一身黑色麻布,頭戴鬥笠,穩穩坐著。


    輕風拂過,一縷陽光趁機從微小的縫隙中闖進去,如畫般的側臉若隱若現,美到極致,卻也蒼白至極。


    馬車的內飾也與外觀大相徑庭。


    還不待人看清,飄起的簾子就被壓了下去。


    秋芙眼疾手快把側窗關上,剛剛升起的涼意瞬間被隔絕在外麵。


    “郡主可莫要貪涼,快把披風係緊些,若是感染了風寒可怎麽好?”


    說著伸手在女子後背輕輕拍打著給她順氣。


    因為劇烈的咳嗽,原本蒼白的麵上反倒染上了一抹粉色。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把朦朧的雙眸隱在其中,讓人看得不真切。


    等她緩過勁來,秋芙趕緊轉身給她倒了杯水:“郡主也不想再多喝一碗藥吧?”


    本來每日的湯湯水水就沒有斷過,若是再染了風寒,郡主的身體怎麽受得了。


    女子收了鮫綃,柳眉輕蹙,唇瓣沒有半分的血色。


    聽到她的話隻是小弧度地勾了勾嘴角:“如今都會打趣我了。”


    “奴婢才不是打趣,奴婢說的是實話。”


    “太悶。”


    “很快就到了,郡主再堅持一會兒。”


    “咳咳咳.....”


    馬車經過鬧市,原本跟隨在暗處的幾道身影迅速躍下,沒在人流裏。


    嘈雜的聲音源源不斷的闖入,市井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風言風語。


    至於是真是假,那便不是他們在乎的了。


    秋芙仔細聽了聽捕捉到幾個字眼,轉頭:“郡主今日可要進宮?陛下是知曉您今日要迴京的。”


    女子斜斜倚靠在身後的軟被上,半闔著眸,沒什麽精神。


    搖頭:“不去了,這麽好的日子,我這病怏怏的倒顯得晦氣。”


    “郡主又胡說!”


    秋芙皺著眉頭,下意識就反駁了句,如今也顧不上主仆不主仆的。


    上前又給她攏了下披風,明明不過十五歲,卻已經老成得不行。


    “這麽好的日子,陛下恐怕希望郡主能夠開心些,您要是能去,開心都來不及呢。”


    女子沒忍住又咳嗽了兩下,捂著胸口喘氣,等緩過勁來。


    才側眸看了她一眼:“陛下的心思你這小丫頭還是少揣測。”


    “......嗷。”


    秋芙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剛應了聲又悄悄嘀咕:“本來就是嘛。”


    女子閉上眼睛,未再搭話。


    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這幾日舟車勞頓,整個人看起來比出京都前更虛弱了不少。


    在馬車外的人隱隱能聽到裏頭咳得厲害,下意識避讓的同時,跟著搖頭。


    雖不知道這馬車裏的人是誰,但聽到咳嗽,就總讓人想起安寧郡主來。


    身子骨也是這般弱的,尤其是在前鎮國大將軍走了後,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陛下天下尋找神醫的告示可傳遍了大江南北。


    “你們說,這次新上任的大將軍短短一個月就拿下十座城池,郡主心裏會不會好受些?也算出了口惡氣。”


    “想什麽呢?雖說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那是父親是家人,若是你我,豈能說釋懷就釋懷?”


    “就是,在情感上,這分明是兩件毫不相幹的事情。”


    七嘴八舌的討論還在繼續,除了開始的那句話,車裏的人什麽都聽不見了。


    美眸微睜,似乎裹著層霧水,神情有片刻的恍惚:“短短一個月便拿下十座城池?”


    “奴婢也是第一次聽。”


    秋芙跟著一起去驪山祭拜將軍了,隻聽說打了勝仗迴京,至於其他的倒是不知曉。


    想了想她抬頭瞧了眼自家郡主,有點好奇:“這個大將軍這麽厲害?難怪陛下要親自去請他出山。”


    “隱世清琊祈世之後,獨具通天之智,通曉縱橫捭闔之術,這樣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纖弱的身子不自覺開始發抖,又咳嗽起來。


    持續不斷的,比剛剛還要嚇人。


    秋芙一驚,不論多少次,還是著急得想哭,又束手無策。


    嬌嬌弱弱的美人兒一手撐在軟榻上,就這麽弓身咳了許久。


    讓旁的人都聽著揪心。


    內裏的肝腸仿佛都要一起出來了。


    這一次,等到馬車在一處華麗的大宅前停下,她都還沒有緩過來。


    禦書房裏。


    一身明皇的望帝坐在桌案後,與一身周正卻難掩氣勢的男子說著話。


    中途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太監:“安寧可迴來了?”


    “迴陛下,郡主一刻鍾前已經迴府上了。”


    曹福急忙上前跪下:“就是影衛說從驪山迴來後,咳嗽是越發嚴重了。”


    望帝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朕知曉了,起來吧。”


    “是。”


    自小就體弱,又鬱結於心,再加上舟車勞頓,哪能受得了。


    那孩子心思重,什麽都放在心上。


    想著看向坐在一旁情緒平淡的祈氏後人:“聽聞清琊祈氏能人眾多,集天下奇才,不知可有精通醫理之人。”


    反正都已經請人家出山了,一次是請兩次也是請,這張老臉幹脆豁出去了。


    又重重歎了口氣:“朕尋了很多大夫,安寧郡主的病卻始終不見好,朕雖是皇帝,卻也有能力不濟的時候,希望愛卿能夠幫幫朕。”


    已經不知第幾次聽到這番言論的曹福:“......”


    陛下這是逮著祈將軍一個人薅啊,連語氣都不帶變化的。


    同樣聽了好幾次的祈瑜起身,拱了拱手:“陛下所托,臣定當盡力。”


    沒個準話,隻說盡力。


    這盡力的結果有沒有就不一定了。


    望帝哈哈一笑,大掌在膝蓋上拍了拍:“好!愛卿隨朕先一同去看看安寧?”


    “是。”


    望帝這才起身。


    心裏卻想著,他們安寧又乖巧又懂事,說不定過去看看。


    這小子萬一心軟了,就把聖手給叫過來。


    哼!


    他可是皇帝,別以為他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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