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外黑暗的角落裏,滿臉絡須胡的幹瘦男子待到麃公騎馬走遠,四處觀望了好一陣才走了出來。


    “嗖!”一道破空聲響起,絡須胡躲避不及,感覺手臂一痛,偏頭一看一直箭矢透臂而出,絡須胡忍著疼痛順勢倒地一個翻滾消失在黑暗中。


    蒙府後院,蒙驁和蒙誠在水塘中間的亭台裏相對而坐,涉機背著長弓前來:“將軍,果然如你所料,府外的確有人監視,中箭之人是個墨家遊俠兒,聽依將軍吩咐並沒有取他性命,蒙武將軍已經追上去了。”


    “嗯,待蒙武迴來再說!你先坐下歇會。”


    月落枝頭,涉機兩眼犯困之時,身著便服的蒙武才滿頭大汗的趕了迴來:“父親所料果然不差,那個墨家遊俠兒正是呂不韋的門人!我藏匿在呂府門外,看見了二十人有餘從後門迴了呂府,皆是諸子百家之人。”


    蒙驁聽完默不作聲的站起身,掏出趙姬送來的帶血絲巾,緊鎖眉頭來迴踱步:“看來呂不韋對大王下手了!眼下鹹陽沒被呂不韋收買的人還不少。呂不韋派人監視的這些人應該就是他眼下將要對付的人。不知道他是打算除掉還是拉攏?”


    蒙武聽到呂不韋要對付蒙家“我蒙氏也在監視之列,豈不是呂不韋也有針對我蒙氏的打算?要不要先讓誠伯帶著蒙恬蒙毅離開秦國?”


    一旁的涉機聽到離開秦國,心裏頓時慌了,匈奴一到秋冬就成了萬裏雪原,很多匈奴平民都熬不過冬天,不然也不至於一到秋冬就來劫掠中原。


    跟隨蒙驁已逾十年,涉機眼裏自己就是土生土長的秦國人,還娶了一位中大夫的女兒,育有一子名涉圖,涉機可不想再迴到那個挨餓嘀咕一聲:“將軍,趕緊帶兵進宮吧?”


    蒙誠白了涉機一眼:“晚了!將軍若是帶兵勤王,反而會害了大王,將軍也會落下弑王大罪。呂不韋在給將軍挖陷阱,誰知道趙姬是在求救還是幫呂不韋坑害將軍?”


    匈奴人往好了說性情直爽,直白的說法就是有頭無腦,蒙誠就差直接說涉機愚不可及了。


    涉機雖說愚笨沒聽懂蒙誠話裏的意思,但蒙誠嫌棄的眼神在,軍中早已見慣了也就懂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蒙誠的話讓蒙驁很是讚同:“誠哥說得不錯!呂不韋收買了不少王宮禁衛,沒有調兵虎符在手始終名不正言不順。至孝文王以來禁衛一直由我統管,加之我跟孝文王的關係,呂不韋有理由懷疑虎符在我手中。”


    “既然將軍不方便去皇宮,不如讓我帶騎兵去?”涉機以為自己明白了蒙驁的意思,趕緊上前請命。


    “不用!我們什麽都不用做,我相信麃公還會見王齮、張唐。張唐王齮必定會去王宮,如此一來呂不韋拿捏不準我蒙氏的態度。沒有虎符呂不韋也不敢大肆排除異己。”


    “言雖有理,有虎符跟宗室的掣肘,呂不韋是不敢做得太明顯,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就像他除不掉將軍,可以想辦法除掉馬服興除掉涉機。正好蒙恬也是時候遊學去了。”


    蒙誠的一番點撥,蒙驁深覺有理,一個能毒害兩位秦王的人可是不好相與:“涉機你與馬服興明日將家眷送來蒙府,直接去上郡協助楊端和,暫時不要迴鹹陽。”


    擔心妻兒遇險的涉機一刻不敢耽擱,接上妻兒就去找到馬服興,兩人連夜將妻兒送到了蒙府,拿了蒙驁給了文書連夜出了鹹陽趕往上郡。


    麃公一路策馬飛奔,朝著鹹陽守軍大營趕了過去。不待守衛通報直接把令牌、韁繩一道扔給守衛,自己衝了進去。


    營帳中,一身銀甲的張唐正在與一名小將探討兵法,王陵則在一邊唿唿大睡,麃公氣喘籲籲的低聲說道:“張將軍,大事不好!大王中毒了!”


    張唐大驚失色:“麃公,宮裏出了大事,你可曾知會蒙驁?”


    麃公點點頭:“我方才便是從蒙驁將軍那裏過來的。”


    “麃公你糊塗啊?你這會害了蒙驁!”張唐捶胸頓足的大喝道。


    這一聲大喝嚇得王陵一個翻身爬了起來,茫然看著張唐。


    麃公不解:“張將軍何出此言?知會蒙將軍乃是王後之令!”


    “來不及說了!王陵,你趕緊去找王齮將軍告訴他大王中毒,請他帶兵趕去王宮。王翦,你帶人封鎖城門,不要放任何人出城。”


    王陵這會兒才發現營帳裏多了個人,莊襄王中毒茲事體大,王陵來不及跟麃公寒暄出了營帳。


    張唐帶上騎兵隨麃公一起快馬加鞭趕到王宮,呂不韋早已帶人等候在王宮門口。


    “張唐將軍,這大半夜的不在營地,來皇宮所為何事?”呂不韋帶著禁衛將張唐的人馬堵在宮門外。


    張唐冷哼一聲:“那不知呂丞相半夜堵在王宮門前又是為何?王宮禁地,群臣不可夜留,呂相可有大王詔令?”


    “大王身體抱恙,本相前來探望有何不可?”


    “大王抱恙,為何群臣隻有丞相知道,莫不是丞相加害了大王?”


    “張唐,你可知你在說什麽?陷害重臣罪名可是不小!還不帶兵退走!”


    “本將受大王命令督官畿輔之地。大王抱恙,本將有拱衛王宮之責!倒是呂相無統兵之權,還能越過蒙驁將軍能隨意調動王宮禁衛,是蒙將軍到了還是丞相執掌王宮虎符?既然丞相讓我離開,還請丞相亮出虎符。若是丞相拿不出虎符,還請丞相離開!”


    張唐見呂不韋半晌沒有拿出虎符,也不再多說直接拔出佩劍:“諸位隨我一道進宮保護大王!”


    隨著張唐話音落下,所有軍士操起武器跟隨張唐進了王宮,就連呂不韋身後的侍衛也轉身跟在了張唐身後。


    羞惱成怒的呂不韋眼睛閃過狠厲,半天沒有說話,冷哼一聲拂袖離開,留下一眾侍衛麵麵相覷。


    迴到府邸,怒極的呂不韋連砸了好多東西,一眾門客見呂不韋發怒也都靜若寒蟬。廖異聞訊衣衫不整的匆匆趕來:“應侯勿憂,此乃喜事!”


    呂不韋冷哼一聲:“喜從何來?若你今日說不明白休怪我無情。”


    “應侯,去王宮的是張唐不是蒙驁,無外乎三種可能:其一王宮虎符在張唐手中,蒙驁隨有統兵之權不敢與應侯為敵,呂相以後隻管對付張唐就行。其二兵符在蒙驁身上,蒙驁有心親近應侯。其三虎符在宗室手中,大王登位之前與一眾兄弟勢同水火,若是虎符在宗室手中,唯有一人——奉常卿!不管是那種局麵,對應侯來說都是利大於弊,可不就是喜事?”


    呂不韋捋著胡須,頓時笑至心生:“有理,有理。鄒迪何在?”


    堂下一人站起身來應了一句。


    呂不韋將人喚到身邊,在其耳邊一陣低語,鄒迪點點頭領命離開。


    鄒迪悄悄來到王宮側麵,嘴裏發出幾聲低沉的蟲鳴聲,一個千夫長摸了過來,帶著鄒迪進了王宮,在千夫長的指引下鄒迪很快找到了宗廟。


    宗廟大門前稀稀疏疏的幾個守衛隻覺一道風吹過,鄒迪便進了宗廟。


    “我道是誰!原來是陰陽鄒衍的血脈弟子,大半夜潛入我贏氏宗廟意欲何為?”


    “老人家,想要活命就少管閑事!”鄒迪也不在打理贏虔,自顧的在宗廟裏搜尋起來。


    “老人家,你既然是負責看守宗廟之人,那你應該知道虎符在哪裏吧?若是交出虎符,今日我便饒你一命!”


    贏虔嗤笑一聲:“宗廟乃莊重之地,怎可讓那等兇煞之物入內。我看你也不像愚笨之人,怎麽會這樣認為?”


    “既然你不要命,待我殺了你,再找出來便是!”鄒迪提劍直接衝了過去。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贏虔嘴角帶笑身影忽隱忽現,時而左移三丈,時而右移五丈,鄒迪揮劍百次連贏虔的衣角都沒碰到,“叮”刺中了鄒迪暗自欣喜。


    “嗬!就這點本事也敢在老朽麵前班門弄斧,方外之人不修德行,學一會雞鳴狗盜的下三濫如何能有作為!”


    聽到贏虔的聲音,鄒迪抬頭一看臉色大變,隻見贏虔浮在半空,身周籠罩在一團半丈方圓的光球中,自己那一劍根本就是刺在光球上。


    鄒迪直接扔了劍就要逃,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鄒迪心中大駭。


    “迴去告訴你背後的人,若是再敢妄動我秦國根本,我必滅之。今日斷你一臂以做懲戒,可服?”話音落下,鄒迪的左臂直接炸成粉碎,整個人突然淩空倒飛而出,眨眼便到了宮外,狠狠的朝著地麵砸了下去,半死不活。


    蒙驁父子來到蒙恬居室之外,此刻蒙恬正在練武,一根長槍在蒙恬手中猶如靈龍,鬥大石磨被蒙恬挑起,掀起漫天塵沙。一旁的蒙毅則灰頭土臉的坐在台階上,看著蒙恬氣勢如虹的非凡姿態,心馳神往。


    直到蒙恬練完一套槍法,蒙武才打斷蒙恬


    :“恬兒,你娘的病情日益嚴重。聽聞吳越之地有神醫,如今以你所學自保有餘,你可願前去走一遭,看能不能帶迴神醫救你母親?”


    “父親,是在為媒妁之事而煩心吧!呂相勢大,若是我娶文臣恐大王心生芥蒂,娶將軍之女恐怕呂丞相心中生恨。既然是為母求醫,無論真假我都應該去一趟。”


    蒙驁在一旁欣賞的看著蒙恬含笑不語,蒙恬聰穎過人,不過眼下多事之秋,蒙恬再是不凡,也不過是一個弱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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