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黃述的話也不可信,誰知道我遇到的那個黃述到底是不是他本人,是真有其事,還是黃述此刻在裝傻充愣。雖則他看起來不像在裝。


    浮木道盡頭是一座亭子,這亭子不像漢人常建的那種涼亭,反而有點像是青海赤嶺那邊的日月亭。亭子分六角,每個角上都掛著個海螺,往底下豎著六麵牆,咱們正對麵的這棟牆上有扇門,微微敞著。


    這亭子不簡單,我沒先進去,而是繞著走了一圈,其餘五扇門上分刻塔、火、天、水、土五個圖形,像是對應著西藏五葬,而我們正對麵的這扇門卻很古怪,上頭就畫了一塊類似石碑的東西。


    難道還有碑葬?


    我古怪的想著,黃述已經第一個推開門走了進去。


    亭子最中間是一尊佛像,周圍圍著六個蒲團,邊上豎著架子,架子上對著油盤、香火等東西。


    這尊佛像有點像怒目金剛,兇神惡煞的瞪著眼,張著嘴,不是坐著,而是猛虎下山一樣的斜斜立著,手持一串刻滿鬼臉的佛珠,威風凜凜。


    黃述點亮了油盤,隨便挑了個坐下,就揮揮手,讓我坐過去。


    我對他自然不放心,還是把墊子拉開些,離他遠點落座,管仙兒挨在我邊上一座,倒是山魈又朝佛像拜了起來。


    黃述嗤笑一聲:“我手裏拿著土炮,要想用強,你小子還能跑咯?”


    我癟癟嘴:“誰知道你會不會幹啥,剛才我在洞窟裏頭遇到你,你也是假惺惺的,對我格外好,最後就把我丟迷宮裏頭突然不見了。”


    黃述看著我嚴肅道:“我敬重大姐,答應過她不會把你卷進事情裏來頭,就自然不會跟你說皮子的事。那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但他很危險,非但知道我的故事,還知道關於大姐的事。從現在起,咱倆對個口號,隻有你、我、她知道,這畜生知道也傳不出去。無論以後我們會不會碰見,碰見後第一件事就是對口號,就自然知道遇到的是不是本人。”


    我覺得他這辦法也好,反正之前遇到的那個黃述比起眼前的黃述來看,問題海了去了,於是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黃述當時說的暗號很古怪,但很聰明,聰明到讓我不得不佩服這廝的腦子。


    之後他說:“你遇到過老高?”


    我點點頭。


    他又問:“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我搖搖頭:“走到一半就被怪物追散了。”


    黃述嗤之以鼻:“什麽怪物,分明都是群古時候留下的餘孽,你小子不可能沒去看那摞壁畫,少跟我在這耍字眼。”


    我訕訕一笑:“那壁畫是你鑿的?”


    黃述跟看白癡一樣看著我:“就這一麵壁畫就得價值連城,我會幹這事?”


    話鋒一轉,他又問:“老魏呢?”


    我聳聳肩:“到了銀城他就不見了,也不知跑哪去了,把我一個人丟著。”


    黃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說話了。


    山魈這時以後慢悠悠從佛像前站了起來,偶爾走到一處油盤前,左右一轉,這佛像居然朝後一轉,底下頓時又出來一根道。


    我當時驚得呀,說這地方怎麽跟碟戰電影似得,處處都是機關。


    黃述卻說正常,你沒下過鬥,但凡有點年份,有點身份的鬥裏頭都會有重重陷阱,這象雄文明的地宮還算安全的,沒裝什麽機弩、毒煙。


    你看那秦始皇陵,足足三十多年,到現在都沒人敢往核心裏頭去挖。就當時的人力財力,挖開第一層土封就死了上百人,到兵馬俑那一摞更是每天夜裏都在死人。


    我一老夥計以前有幸跟隊進過秦皇陵,說那裏頭何止是地宮,簡直就是座地城、屋舍、重樓樣樣有,還飄著層水銀河,那河璀璨的,熠熠生輝,但人一靠近。不慎嗅到那股味道就得中毒。


    西安那邊的好多老人都說,說當時秦皇陵剛出土的時候,每天夜裏都能聽到金戈鐵馬的聲音,就跟有上萬人在打仗似得,誰都睡不好覺,直到後來發生了件古怪的事之後,這動靜算是徹底停了。


    我問他什麽了啥,黃述老神叨叨的說,有人說看到秦皇陵裏出來個人。


    一個白衣服的古人打扮。


    我當時先是一嚇,然後搖搖頭,說你這廝是不是太捕風捉影了,動不動就拿白衣人出來說事,照你這麽說,全天下的大陵墓裏頭是不是都藏了白衣人?


    黃述也沒理我,自顧自的說,說反正這大陵墓都兇險的很,始皇陵到現在為止已經探明了近四百個陪葬坑和墓葬,然而卻連核心地帶都沒人碰著過,想想就知道古人何等智慧,就你眼前這點機關術還算小兒科的。


    說著話,我們四個人已經朝佛像下的地道走了進去,這條道的傾斜度較之之前要高了太多,不留神就得朝下摔,索性仙兒拉著我,咱倆攙扶著也不難走。


    山魈第一個蹦出暗道,卻用了個古怪的空翻姿勢。


    我正琢磨著這畜生有啥好興奮的,等看著黃述也這樣翻走之後我才明白,敢情這條暗道的出口豎著一大排的地刺,還泛著黑光,一看就有毒。


    那地刺能有三十厘米高,兩米來長,延伸了一大片,管仙兒先一步飛躍而出,我看著這些東西就頭皮發麻,正猶豫著要不要跳,就聽見咯噔一聲,這排地刺居然縮迴了土裏。


    再一看,山魈從邊上咧嘴走了過來,朝我怪笑。


    這畜生,夠上道!


    我趕緊從地刺上跳過去,剛站穩腳就問:“你咋這麽確定這裏是個陵?咱們當時在上頭討論過,西藏大多數地方普遍對於土葬有排斥,象雄人怎麽會耗費那麽大的財力物力建個陵的?我一直以為銀城就已經是終點了。”


    黃述搖搖頭:“你小子太嫩,就拿剛剛的秦皇陵來說,你覺得秦皇陵就是整個地洞,整個浩蕩工程的核心?”


    我訝異道:“不然呢?”


    黃述說:“所以你小子太嫩,就拿這地方來說,上頭的重重陷阱比如迷宮、鬼麵螢、鳥民都隻是對付常人用的常規手段,而銀城則是整個地宮的真正樞紐,你正以為把千萬座佛像摞在地底隻是因為擔心被人搶去?以象雄國那時的兵力、財力、人力會怕其它鄰國打進來?”


    我狐疑道:“那你說是為啥?”


    黃述給了我兩個字——鎮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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