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仙兒最後一次囑咐:“這個故事,你可以信,可以不信,如果你信,就從此守口如瓶,如果你不信,那就忘記這一切。千萬不能再告訴第三個人。”


    見她真心實意,我嚴肅的點點頭:“我發誓。”


    管仙兒見我執著便也不再多說,說整個故事要從三十年前開始說起——


    我心底一愣,怎麽又是三十年前?


    黃述自稱遇到姥姥也是三十年前,魏教授第一次來西藏也是三十年前,現在連管仙兒她爹也是三十年前發生的故事,這三十年前是不是風水不好,是個大災年?咋個什麽破事都擠到了一塊?


    我想歸想,讓她繼續說。


    她說,三十年前她爹還隻是一個新兵,突然接到條指令,要調去南疆軍區搞邊防,好死不死還是十三團的天文點哨卡5390前哨。


    她爹雖然是新兵,但也不傻,早就聽人說過,這南疆的邊防兵真真叫苦。


    尤其是昆侖山上的哨點,那絕對是每一個崗位都是拿命在幹。


    昆侖山那哨點有多高?海拔5390米!


    有道是‘氧氣難吸飽,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四季穿棉襖’說的就是這片地處“生命禁區”、“永凍層”的絕地。


    在這山坳底下又是印度和巴基斯坦軍事對峙的南亞火藥桶克什米爾,指不準哪天兩軍走了火,就得震出個大雪崩。


    再加上那地方常年暴風暴雪,每年得有十個月寒冬,去的人裏十個有九個出現高原反應,剩下那一個保不齊還得患上雪盲症,留下的各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堪稱軍人典範。


    她爹當年當兵就是奔個出路,談不上榮譽不榮譽,這5390前哨光榮不?那必保是光榮,幾乎年年都能上春晚,可在那當兵是拿命在玩,他可不敢。


    思來想去,她爹當時是又買煙又送禮,好不容易說通了一個首長,那個首長說:“不去昆侖山也行,但眼下鬧著文革,你不往遠點險點的地方走一遭,怕是上頭得查。這麽著吧,正好有隻科考隊要去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問我要點人手,你就跟他們跑一趟,當曆練曆練。”


    她爹當時聽完之後立馬千恩萬謝,在他那時看來,隻要不去5390崗哨,去哪都成,卻不想那一次旅途造成了他終生的悔恨。


    當時他們召集完人手,是在一個秘密機場起飛的,沿途飛飛停停,到了青海一帶就開始轉陸路,時而搭車,時而步行,一直到了若羌縣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科考。


    那支科考隊一共五個人,調用了十五名士兵。


    然而那五個科考人員很是奇怪,沿途莫不作聲,走到哪都戴著口罩,就算要議論也是悄悄窩在一起說話,連睡覺都和士兵們隔開。


    她爹好幾次跟他們說話,問他們具體要去哪,那些個人沒一次給他看過好臉色,冷冰冰的說不該問的別問。


    她爹當時憋著一肚子火,也發也不敢發,畢竟他這趟是因為‘特殊原因’征調來的,要是惹得這五個祖宗不高興了,估計迴去往上頭一提,那他之後的前程可就毀了,保不齊還得調去昆侖山走一遭。


    他忍著,其它當兵的也都忍著。


    直到抵達若羌縣後事情才漸漸產生了古怪的變化。


    當時已經是十一月份,阿爾金山遠遠望去銀光閃閃,煞是漂亮,那行科考隊在若羌縣找了個當地的駝工來減輕負重。


    那駝工叫阿穆達,是土生土長的阿爾金山人,在縣裏頭名氣很響,居然一個人養著六頭駱駝,常年走在這條生死線上,膽也肥。


    就是人吧,有點賊眉鼠眼的,胖乎乎的,愛錢。


    當聽到他們要從蘇巴什向“魔鬼穀”走,阿穆達當時就擺擺手,說這天氣進去,十個人裏沒一個能迴來,那是要遭雷劈的,走不得走不得。


    然而當科考隊拿出一摞糧票之後,阿穆達頓時眉開眼笑,說走呐也可以,但路上遇到什麽,發生什麽必須得聽他的。


    那行科考隊點點頭,於是隊伍裏多了個人,多了六頭駱駝,扛著糧食和行裏走了兩天,終於走到了若羌河的源頭,也就是魔鬼穀的進口。


    她爹當時好奇,就悄悄問阿穆達,說這個什麽魔鬼穀是什麽來頭,真有那麽嚇唬人?


    阿穆達朝他爹笑笑,說:“你們漢人呐,就是不知山險水惡,這魔鬼穀哪是人想進來就能進來,人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喲。咱們當地人呀叫這裏那棱格勒,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就叫太陽溝。這地方呀厲害的很,常年都有黑雲突降、電閃雷鳴,夜裏隨處可見綠瑩瑩的鬼火,閉上眼都能聽到獵人、牧民、掘金者的哀嚎。別說中原的漢人呐,就連當地的羌人、羅布人都不敢貿然進入的呐。”


    她爹當時懷疑,不就是一座山穀嘛,哪有那麽多嚇人的彎彎,多半是穀裏的原住民不希望遭到破壞、入侵,胡謅出的故事。


    但不管怎樣,路還是要走。


    他們一行走著走著,就有人開始起了高原反應。


    阿穆達經驗老道,趕緊讓他們紮個帳篷,在裏頭升火煮水,燒了一壺酥油茶讓那人喝下,而後那人才慢慢緩過了勁。


    阿穆達說:“你們漢人呐,逢啥都要吃藥,卻不知道許多東西,根本不用吃藥,就拿他們住在高原地區的人來說,遇到不舒服,一碗酥油茶就是靈藥。”


    雖然她爹不喜歡阿穆達說話一口一個漢人的口氣,但人家說的道理沒錯。


    所謂‘是藥三分毒’藥補確實沒食補來得有效。


    阿穆達又說:“這裏呀,能有海拔6000米,從這裏起就要沿河而下,你們剛來的漢人呐,好不容易爬上了大高原,又要重新下迴海拔一、兩千米,路上肯定會不適,趕緊都喝一碗酥油茶,不要路上再停了。”


    她爹當時也沒反對,就喝了一碗。


    等到那士兵恢複後,隊伍才再次啟程。


    初冬的阿爾金山,草木凋零,一片肅穆。


    沿著河走到近4000米時,還見不得樹,隻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和枯黃的牧草從雪原下鑽出了頭。


    遠遠望去,時而能看到成群結隊的藏野驢、盤羊、青羊站在小山頭上,警覺的望著他們一行人。


    起初她爹並沒在意什麽,還想著要不要偷偷打下一隻小羊來解解饞,可越往後走,他越覺得不對。


    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動物成群結隊的在他們後頭遠遠望著,也不靠近,她爹舉槍迴頭,那些動物就遠遠散開,隔沒好久就又重新聚了迴來。


    他問阿穆達,這是怎麽迴事。


    阿穆達笑笑:“你們漢人呐,殺業太重,那些動物呐都是神賜予自然的饋寶,它們老遠就聞到了你們的殺業,是在擔心你們破壞它們的家呐。”


    她爹當時就不悅了,說他這輩子還真沒打過幾次獵,隊伍裏的許多士兵也都不是邊防兵也沒參加過戰爭,哪來的殺業。


    阿穆達神秘兮兮的笑笑:“既然不是你,那自然是有別人的呐。”


    說著,還將目光投向了隊伍最前頭的那五個牽著駱駝的科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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