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歡見司景殊看過來,不動聲色的將脖頸上的那隻手給垂了下去,喳喳就掛在那道粉色的痕跡之下,於是它往上蹦了蹦,正好放在了那印子上。


    然後,喳喳睜著一雙大大的死魚眼和司景殊大眼瞪小眼。


    司景殊:“……”這條魚除了越長越漂亮還越長越肥了,也不知道慕歡怎麽養的。


    他移開了目光。


    慕歡見了,便語氣帶笑的問:“怎麽樣,喳喳是不是很可愛呀?”


    “慕歡,我去過大梵山,也看見過你留下來的痕跡。”雖然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是血跡是很難消散的,所以他看到的時候,那樹幹上還有殘存的斑駁血跡。


    慕歡不言。


    “京都的人說你是葬身蛇腹,屍骨無存,但如果你是被蛇群撕咬,地上留下的應該是淩亂不清的一整攤血跡,而那棵樹上留下的,是呈流狀的血跡,從樹枝一直流淌至樹幹,至土地,且,樹枝周圍的樹上,都還有殘存的血跡,呈現了潑墨狀。”司景殊冷靜的分析著,慕歡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她不說話,那麽他便繼續說道:“呈現潑墨狀的血跡是由於血管忽然破裂血液噴湧而出造成,且,從樹枝到樹幹也有大量血跡,說明你當時流了很多血,已經超出了身體承受的範圍。”


    “你說這些,想表達什麽?”慕歡的臉色隨著司景殊說的話,已經變得很難看了。這一段往事,是她絕對不想讓司景殊知道的,同樣,她不說,司景殊也是永遠都絕對不會知道了。


    可是現在,他從現場的血跡中推算出了這件事,並且向她求證……


    她不喜歡這樣!


    司景殊粗礪卻溫熱的手指撫上她微皺的眉頭,慕歡僵了僵,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見她腳上的神情由難看轉向懵懂,司景殊才接著說道,他用平靜的語氣敘述著讓慕歡臉色微白的問題:“慕歡,為什麽……要用匕首自裁?”


    慕歡覺得,身邊都是聰明人的話,說話做事往往可以點到即止,十分方便輕鬆,因為他們往往是能以最快的速度理解自己的意思。可是,隻有一點不好,他們往往可以窺探到對方所不願談及的地方。


    “之前,我聽洛旭說過,你曾自殺過一次,但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情況逐漸好轉。是因為之前在s城發生的事情嗎?還是在京都,又發生了什麽事?”司景殊步步緊逼,不給慕歡喘息的機會。


    慕歡垂了垂眸,她緩慢的後退了一步,離司景殊遠了一步,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在夜幕的掩蓋下,光線昏暗,將她的神情化得模糊了些許。


    “你不要強人所難。”半晌,慕歡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她緩慢的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被人逼問我不願提及的事情,我會生氣,很生氣。而且,我說的話也不好聽,你聽了會生氣。如此對雙方都不好的事,你為什麽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問我?我不想說就是不想說,你不要逼我……司景殊,我不想跟你發火。”


    司景殊的語氣有些沉,卻是堅定的:“從前我尊重你的想法與選擇,如何做事是你的自由,所以,我從來都不會多問你什麽。同樣的,因為我不問,你不說,分別兩年以來相逢,我對你知道的,僅僅是我眼睛看見的,是我自己推測的,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了。”


    “我也沒問過你什麽啊。”慕歡有些惱了,她是個安全感極低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她覺得最安全的相處方式。沒有人例外,包括司景殊。她說著,又道:“你別逼我了。”


    司景殊隻問:“你想一直這樣麽?相敬如冰。你不覺得,你是在逃避麽?”


    慕歡:“……”


    “我知道,你從s城開始,就一直在猶豫不決,在逃避。你在做你認為正確的事,並且將這份心強加到了我的身上,你也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是否願意被你這樣強行認為,是為我好,是為了我。”


    “你有沒有想過,我願意與你一同去麵對未來的一切,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與你同行,與你相伴,於我來說便是彌足珍貴。”


    “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你不願讓我放棄的一切。”


    “慕歡,不要逃避。”他定定的看著她,語氣裏全是珍惜的溫柔:“我們可以牽著手,一起去麵對一切。前路坎坷,也無所畏懼。”


    慕歡一直都知道,司景殊話少性冷,但是今天,他說了很多話,也將自己一顆滾燙的心捧到了她的麵前。


    她的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聲音有些低:“其實我沒有變,我一直很膽小。”


    她用不安的眼光看著世界,用冰冷的尖銳將自己層層包裹,漸漸的,自以為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但是她沒有一刻比現在要更清楚明白,自己還有許多事是踟躕不安著,隻能用逃避的方式麵對。


    她在逃避,她在保護自己,她在保護司景殊。


    但是,司景殊說,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她以逃避的方式來麵對這段感情,以逃避的方式讓這段感情不了了之。


    “我一直都可以保護你的啊,你為什麽……不試著相信我呢?”他的語氣裏有些無奈。


    “我知道。”她繼續低聲的說道。


    她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很優秀,也很強大。但……她不敢,她懦弱。


    就像曾經在大梵山上,因為恐懼壓斷了內心緊繃著的最後一根弦,從而選擇了以自裁的方式,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雖然那已經過去了。但卻並不代表她能夠有所改變。她變的,隻是不想死了而已。


    “信我,好不好?”


    她緩緩的抬起頭,眼角也不知是因為糾結還是感動,而在微微的泛著紅。


    “我……你讓我想想……”


    司景殊的語氣卻強硬了起來:“現在就迴答我。”


    讓慕歡想想,那他今天晚上說了這麽多,估計就不了了之了。


    慕歡的臉色有些蒼白。


    司景殊歎了一口氣,又說道:“你根本不需要害怕什麽啊,僅僅是因為你體內的屍毒麽?既然是毒,總有解決的方法。會有那麽一天的。你也不必擔心,你的身份暴露會帶來的麻煩,我會護著你的。”


    她低低道:“我未來如何已經無所謂了,我隻是不想連累你。我的身份……傳了出去,你的未來,就要被我拖累了。司景殊,人不能那樣自私。”


    “倘若將來這件事真正的發生了,那麽,你會不會後悔今天你所說的話,所做出的決定呢?到時候,你會埋怨我,甚至於是恨我,恨我的自私,恨我的喜歡。”這也是她的諸多顧慮之中,最讓她恐慌的一條。


    “未來的事虛無縹緲,是誰都無法預知的。我隻能用最保守的方式,來做我認為對你對我都好的事。”


    司景殊卻笑了,眉眼微彎:“你也說了,未來的事誰也無法預知,你又怎麽知道,我是甘之如飴的呢?”


    慕歡執拗的說道:“沒有人會這樣的,你現在這樣說,以後就變了。你要是變了,怎麽辦?”


    “……我承受不起的。”她不會去冒這樣的險,她是真的承受不住。


    慕歡有一顆以層層盔甲包裹,但脆弱柔軟的心髒。


    所以慕歡一開始嘴裏說著喜歡,其實心裏給他安的就是一個沒有擔當懦弱無為說變就變的渣男人設麽?


    司景殊想到這一點,就不由得有些沉默了。


    慕歡看他沉默,還以為自己把他說動了。畢竟,她總是有一堆大道理的,司景殊被她說動,也無可厚非。


    雖然她覺得挺好的,但心裏總歸還是有些失落了。


    但是沒關係,她會很快的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的。


    她正失落著,烏黑的發頂就落了一隻大手,司景殊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腦袋。


    慕歡瞪著眼睛看她:“你幹什麽啊。”


    “是我做了什麽事,讓你對我有一種沒擔當見異思遷的渣男認知?”


    “人都是這樣的啊。”她很堅定自己的想法。


    今天說得夠多了,司景殊歎了口氣,說:“算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總之,你不準走了。”


    “你還要關著我嗎?”慕歡皺了皺眉:“你不要不講道理。我離開,是為了你好。”


    這姑娘怎麽就那麽擰呢?司景殊重新牽過她的手,握得更緊了緊:“牽住你,你就走不掉了。就是真的要走,也得帶著我。”


    慕歡掙了掙,沒掙開,她說:“你平時都這麽不講道理嗎?”


    “不是,是隻對你。”


    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毫無征兆的紅了紅。


    司景殊低沉的聲音,帶著笑的在她耳邊響起:“慕歡,跟我迴明日基地,好不好?”


    晚風溫柔,吹散了原本遮蓋著圓月的烏雲,光線重新明亮起來,帶著柔和的色彩。


    或許是被環境所感染,又或者是男人的堅定讓她克服了內心的惶恐,她慢慢的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會騙我嗎?”末了,她還是很不安的問了一句,她迫切的需要司景殊的承諾。


    司景殊點頭,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會一直與你同在。”


    ——


    基地中的喪屍剛剛退散,危機解除,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在這個時候,也沒什麽人還會大晚上的開著店。偏偏,慕歡又一直嚷嚷著自己餓了要吃東西。


    司景殊依著她,兩人拐進了一個狹窄的胡同,走了片刻後,視線便豁然開朗。


    這是青城的小吃街。


    果然,也有人因為危機解除而興奮得用吃東西的方式來慶祝,所以,這條街上是燈火通明,熱鬧得不得了。


    慕歡喜歡清靜,但是偶爾接觸一番人間煙火氣,也是挺好的。


    這段時間,她都沒好好的吃什麽東西,頂多就是一枚晶核就對付個好幾天,當鼻翼間飄來各種小吃的香氣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前麵的那段時間,過得當真是苦不堪言。


    她對著司景殊說:“我要吃臭豆腐,你去幫我買一份。”


    “……哦。”


    她看司景殊走到了那個攤子邊後,自己又噔噔噔的跑去買了一份關東煮吃。喝著關東煮熱氣騰騰的湯,那溫暖仿佛直直的流入了心中。


    慕歡笑意吟吟的將一枚丸子用竹簽串著,遞到了剛走過來的司景殊的嘴邊:“張嘴。”


    司景殊對這種東西向來沒有什麽興趣,其實,司景殊曾經也是嬌慣著長大的大少爺,覺得路邊攤不幹淨。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一堆人都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麽感興趣,這其中還包括了慕歡。但司景殊不想拂了慕歡的意,便張嘴吃了。


    唇齒間盡是鮮美的味道,司景殊看她又拿那一根竹簽插了一顆丸子喂給自己,才反應過來,那根竹簽是慕歡用過的……


    有輕微潔癖的司景殊不覺得惡心,反而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帶著歡喜的。


    慕歡沒想那麽多,她吃完了關東煮又吃上了臭豆腐,她知道司景殊不吃這些,但她覺得好吃,所以,時不時的會喂一口給他。


    沒想到,司景殊照單全收。


    於是在買小吃的時候,她這一次買了兩份,遞給了司景殊一份。


    她笑著說:“你口味什麽時候改了啊,是不是發現路邊攤真的是人間美味呀?”


    司景殊接過,卻說道:“其實一份就夠了。”


    “誒,分了你我不夠吃嘛。”慕歡咬著小吃,笑意吟吟:“你吃不完沒關係,有我呢。”


    司景殊:“……”總覺得他們之間的角色掉了個位置。


    慕歡看他拎著沒吃,說:“你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司景殊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我擔心你餓著呀。還是說……”她的笑容裏有狡黠:“你要我喂你吃呀?來,司寶寶乖,張嘴,啊~”


    司景殊瞥了慕歡一眼,真的乖乖的張了嘴,然後一根炸土豆從他嘴邊饒了一圈之後,迴到了慕歡的嘴裏。


    司景殊:“……你耍我呢?”


    “你手裏還有一盒呢,我才不分給你我的。”她輕哼了一聲,說。


    這是一個難得平靜溫馨的夜晚,慕歡已經許久沒有像今晚一樣開心了。


    今夜有月光,有晚風,有讓她歡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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