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揮了揮手,驚蟄張牙舞爪的飄迴到了李憶然身旁:“無趣,無趣啊!不必謝我,這是你自己爭取到的,以後沒事別來煩我!”說完又閉上了眼,似不想再與李憶然有任何交流。


    李憶然心想這位師叔真實脾氣古怪,也沒明白他說這是自己爭取到的機遇是什麽意思,可這時候對方擺出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架勢,也不好多問,隻得悻悻的起身,對著老者深深一禮:“那師叔早些歇息,清安這就不再叨擾,以後師叔若有何差遣,告知清安即可。”說完又看了一眼閉目的老者,見老者半晌沒有任何反應,隻得再次說道:“清安拜別。”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麵無風鏡未磨,遙望靜夜山水翠,白銀盤裏一青螺。告別老者後,李憶然便帶著驚蟄順著河邊向自己所住的小樓走去,腦海中還在思索著剛才幻境中那襲白衣少年師叔的驚世一劍,如萬裏山河氣勢恢宏,堂堂正正蓋壓一切邪祟,這便是儒家之劍,坦坦蕩蕩正氣淩然,以山河為意抒發胸中正氣。


    這式劍意與柳相的劍意截然不同,柳相的劍意如四季輪迴,隱含天道至理,而師叔的這一劍卻是直抒心中書生意氣,觀萬裏山河,丈量天下人間,對錯隻在手中劍。


    兩柄劍實無強弱之分,隻有悟道之別,大道三千無強弱,隻在於對道的理解深淺,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用自己的方式問道,用不同的意境抒發自己對道的領悟,這便是劍道,這便是上品之境。


    觀劍之後,李憶然有所得,也有不解,他到此時依舊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的意境踏入上品,他還是沒有尋到自己的道。


    清風出袖,明月入懷,李依然一邊沉思一邊迴到了小樓前,卻被兩個人給攔在了門口,他摩挲著腰間的玉印窘迫的看著小院門前站立的二女。


    天空明月高懸,月下佳人如玉,暗香浮動晚風吹皺了一池春水,麵對亭亭玉立的二女,李依然總不知要如何麵對,少年總是難以拒絕胭脂豆蔻,卻又害怕負了佳人,空留愁腸百結。


    看著月下佳人展顏笑,恍惚間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盡管隻有一年的時間,可他的心境終不似初見時的少年意氣。


    李依然帶著二女閑遊南安,南安城的夜市十分熱鬧,各種賣藝雜耍看得二女驚歎連連,順便也買了一些吃食,去到裹衣巷中看望囡囡母女,迴想起來依舊很多日未曾看望他們母女倆了,今日那可愛的李盼兒令他想起了囡囡,這些日子因為授課事情太多,又要盡快熟悉藏書樓,以至於他完全沒有時間出得書院看望,今日正好帶著唐慕雲和綠茵去看看囡囡母女。


    穿過散發淡淡腐臭的街巷,時至月上日沉,街巷中亮起了零星的幾盞微弱的燈光,大部分的屋舍中都是漆黑一片,家貧之人為一人三餐拚命,哪裏能舍得點上燭光。街道上依舊躺著一些生死不知,雙眼無神蓬頭垢麵看不清男女年齡的乞丐,本就陰暗的街巷顯得更加腐敗不堪,一路上李憶然都是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將一些散碎銀兩悄悄放在放在這些乞丐的身側。


    “依然哥”唐慕雲走到李憶然的身側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這樣做其實沒什麽用。”李憶然環顧四周,有些乞丐在睡夢中依舊痛苦的呻吟,如果一個人連做夢都是痛苦的,那他經曆的現實是有多麽殘酷?


    綠瑩伸手握住了李憶然的手,關切的看著他。


    李憶然搖搖頭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這個天下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我曾隨二長老去過一次邊境,大皇子和我們唐家有軍械上的交易,在那裏我看到了更加殘酷的一麵,在那裏,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每一場戰役的結束都是堆積如山的屍體和哀嚎,餓殍滿地,枯骨成塚,城中的百姓每一天都如同在用一生去活。”唐慕雲迴憶著她當初的所見所聞,秋蟬不知雪,戰爭的殘酷哪裏是生活在太平盛世中的人可以想象的,李憶然則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他的雖然也無法去感同身受,但心中卻有一顆種子逐漸萌芽,唐慕雲沉重的聲音在陋巷中遊蕩,敲醒了一個少年的心。


    “哥哥,你終於來看囡囡了,囡囡好想你!”可愛的小女孩紮著兩條長長的馬尾辮撲進了李憶然懷裏。


    李憶然疼惜的抱著囡囡揚了揚手中的吃食:“看看哥哥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


    錢氏婦人微笑的將三人迎進了院中,又拿出一疊曬幹的藍瓜子遞給三人,李憶然將手中吃食遞給錢氏,又掏出一個包裹,將包裹打開,裏麵是幾件衣服:“囡囡,這是唐姐姐和綠姐姐幫你挑的衣服還有一件是你母親的,快迴屋試試。”


    囡囡兩眼放光的看著包裹中碎花布的小衣服,稚嫩的小臉樂開了花:“娘親,你看啊,這衣服好漂亮,囡囡有新衣服穿了。囡囡再也不用穿娘親的舊衣服了。”說完風一樣的拿著衣服衝迴了屋中。


    錢氏婦人看著囡囡開心的樣子,笑著給李憶然致禮感謝:“讓李公子破費了,囡囡這小丫頭天天在院子裏念叨你,書院來人說公子讓囡囡去幼稚班讀書,錢氏未亡人在這裏感謝公子的大恩。”說著就準備跪下,李憶然趕緊將錢氏扶起坐在一旁,心中有些不解。


    “囡囡去書院讀書這事是柳先生安排的。”唐慕雲悄悄的在李憶然耳旁低語,他恍然大悟,緊接著又聽錢氏說道:“囡囡現在每天都往書院跑,她迴來告訴我,公子是書院的教習,每天都很忙,她想去找公子又怕打擾到公子,就隻能天天迴到家,坐在院中盯著大門發呆,就想著你哪天過來她能第一時間看見你。”


    等她說完,李憶然有些愧疚的看著錢氏:“是我疏忽了,以後我會時常過來看囡囡的。”心想這柳塵月還真是心細如發,迴去後一定要好好的感謝她,這些日子忽略了很多事情,對囡囡母女的照顧確實欠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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