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看出了胡佑此刻的心情是非常的糟糕,一桌子的薑家子弟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噤若寒蟬地端坐在那裏。一旁的薑魁此刻也沒了精神,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滿桌的菜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同滿堂的歡笑相比,這一桌子人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胡佑鐵青著一張臉坐在那裏,腦海中還在迴想著林思揚方才同他說的每一句話。


    “薑有成他瘋了,他要把玲瓏嫁給那她本不喜歡的軒皇後裔。詩詩心疼女兒,為此事對薑有成再三勸阻,可薑有成非但不聽,反而將她囚禁在了薑府。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哪有這樣做父親的,為了表明自己對軒皇的忠心,就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對方的後代!”


    “我見薑有成頑固不化,便想殺了那軒皇後裔,隻要他一死,一切問題便都解決了。胡佑你知道嗎?隻差一絲,我便能將那撞了大運的小崽子刺死。可惜薑有成及時趕到阻止了我,他將我打成了重傷。他已經瘋了,任何人都勸不動他。胡佑,我求你!我求你一定要將玲瓏帶出薑城。”


    胡佑猶記得林思揚那張慘白的麵孔和那雙緊緊抓著自己就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冰凍雙手。可是該怎麽救薑玲瓏出去?要知道這裏是薑城,高手無數,豈是自己一個小小的鄰雲境能輕易辦到的。


    “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入殿~!”


    一句拖了好長尾巴的聲音打斷了胡佑的思緒。胡佑抬頭向大殿入口看去,隻見眾人擁簇中一對新人款款而入。


    新郎頭戴紅纓帽,身著紅袍,衣服上繡著的金龍被胸前的大紅花遮去了頭顱,身高七尺,儀表堂堂,他同在場的每個人都報以微笑,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新郎手中牽著一塊紅布,紅布中間有一朵大紅喜花,在紅布的那頭牽著的則是新娘的一雙玉手。新娘頭上蓋著紅布,身著紅色鳳袍,在那鳳袍的後背上用金線繡著一隻巨大的鳳凰,華麗漂亮的鳳尾裙擺拖了老長,由兩個童子提著,待新娘上了紅毯,兩位童子才將裙擺放下,讓到了一邊。


    紅毯的那頭直接通到大殿另一頭的牆壁處,牆上掛了軒皇畫像。一張供桌放在畫像下麵,其上擺著紅燭香火,燭火搖曳,沉香冉冉。


    供桌兩邊放了兩把太師椅,左邊那張椅子坐了薑有成,薑有成坐得分外端正,看著朝自己緩緩走來的新人,其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與他不同,在另一把椅子上坐著的顏詩詩則顯得有些癡呆,眼睛雖也目視前方,眼神中卻透出幾分空洞,毫無神色。待一對新人行至她身前不遠處停住時,顏詩詩的眼眸才動了動,看著身著嫁衣的女兒,顏詩詩原本空洞的眼神中透出一抹悲涼。


    “婚禮開始!”又是那個聽著喜慶卻讓胡佑十分煩躁的聲音。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話畢,新郎當即跪下,卻發現身旁的新娘仍站在那裏不動。


    軒光祖轉過頭詫異地看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新娘。


    “玲瓏!”薑有成擰著眉頭喊了一聲,喊聲中似帶了幾分懇求的味道。


    薑玲瓏的身體似乎顫了一下,便緩緩跪在了地上,二人一拜。


    “哈哈哈,新人新事,新娘子害羞了。”那主持婚禮的人忙解釋道。


    “哈哈,對,對,我們這麽多人看著,新娘哪有不害羞的道理。”


    一旁的賓客馬上附和道,引得一陣哄堂大笑。隻是誰都沒有發現,那蓋在新娘頭頂的紅紗上已有了淺淺的濕意。


    “二拜高堂!”


    “我看這項就免了,陛下貴為軒皇之後,身份尊貴,豈能跪我一介武夫,這萬萬使不得!”薑有成急忙站起阻止道。


    “嶽父大人,今日我們隻論親情,不論君臣,這一拜當得。”軒光祖微笑著說道。


    “這?”薑有成臉上有些猶豫之色。


    “嶽父大人還是好好坐好吧,小婿這一雙腿可都快跪麻了,難道嶽父大人就讓小婿這樣一直跪著?”軒光祖故意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不敢,不敢。”


    薑有成這才坐下,誠惶誠恐地受了這對新人一拜。


    哪知兩位新人剛剛站起,那身為主母的顏詩詩竟也直接站了起來,頭也不迴地向大殿的後堂走去。


    薑有成雙眼微眯,臉上拂過一抹慍色,又馬上拱手輕笑著開口說道:“內人近日身體有些不適,還請各位莫要見怪才是。”


    “哪裏?哪裏?嫂夫人還是要照顧好自己呀!”


    賓客們牽強地附和道。其實任誰都能看出顏詩詩今日的狀態不對,女兒出嫁大喜的日子,她卻板著一張臉,分明是對女兒的這場婚禮十分不滿。其中道理誰都明白,隻是誰都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雖然走了主母,但婚禮還要繼續。


    “夫妻對拜!”


    兩位新人對立一拜。


    “送入洞房!”


    “哈哈哈,新郎新娘入洞房嘍!”


    眾人歡笑著,擁簇著一對新人向後堂走去。


    胡佑剛要站起,卻被一旁的薑魁拉住:“胡公子,你要去做什麽?”


    “我做什麽要你管?!”胡佑生氣地說道。


    “紅菱姐讓我看著你,免…免得你做傻事。胡公子,你還是先坐下來吧,那件事你幾乎不可能成功。”薑魁近乎哀求地說道。當著這一桌薑家子弟的麵兒,薑魁也未將那件具體什麽事說出來,已經算給胡佑麵子了。


    見薑魁如此,胡佑的氣勢也軟了幾分,他歎了一口氣說道:“薑魁大哥無需擔心,這大殿裏空氣太沉悶了些,我隻是想出去透透氣。”


    “那我陪你去。”


    “好…好吧。”


    二人一同向大殿外走去。


    “這軒府可有什麽好景?還請薑魁大哥帶路一賞。”胡佑向薑魁問道。


    “此府後花園風景秀麗,不如我帶胡公子到那裏遊玩如何?”


    “好!”


    …………


    卻如薑魁所說,這軒府後園的確是一妙處,雖已到深秋之際,園中卻仍然綠樹成蔭,百花鬥豔,竟毫無秋天本該有的那股悲涼。


    方入園,一座假山首先映入眼簾,山體上青藤纏繞,一股清水順著山體曲折而下,流到假山下麵的小水池中。水池中養了幾條錦鯉,看見有人靠近,紛紛探出了頭,一點也不怕生人。


    二人繞過假山,順著碎石小道向前走,沒走幾步,但見一座由巨石穿鑿而成的牌坊出現在二人眼前,牌坊上刻了“石林”二字。


    方入石林,但見眼前一根根石柱聳然而立,奇峰異石,巧奪天工。石柱之間有寬有窄,寬處二人可並肩而過。窄處則需要人側著身子才能通過。胡佑試著推了一下那石柱,堅挺無比,紋絲不動。


    “嗬嗬,胡公子,這石林是薑家大能搬了一座山半埋此處,然後將其露出的山頂穿鑿成林,其中每根石柱都連接著下麵的主山體,並不是單個埋在土中。”薑魁笑著開口解釋道。


    胡佑點點頭複又向前走去,以二人閑庭遊步的走法,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二人才堪堪走出了這石林。


    方出石林,一條河水出現在二人眼前,河水中朵朵荷花開得分外鮮豔,在那荷花叢中停著一艘木製小船。


    胡佑起身飛入小船之中,薑魁見狀也咬牙跳上了船,搖晃的船體讓薑魁蹲在那裏雙手死死地抓著船沿,原本一張黝黑的臉有了幾分煞白。小船出了荷花叢,頓時順流而下。


    “薑魁大哥,此河通往何處?”


    “此河名為恆河,通著薑城的運河,運河乃烏江的一支支流,最後匯入烏江,通入大海。”


    胡佑一路走來,發現唯有此河周圍守衛甚少,防衛稀鬆,自己若能帶著薑玲瓏乘船偷渡出去,或許也是個辦法。


    “軒府在此河出府的地方設了關卡,為首者是一位精通水性的搬山大能。”薑魁好像猜出了胡佑心中所想似的,忙開口提醒道。


    “多謝提醒。”


    胡佑冷冷地說道。


    薑魁哪裏聽不出胡佑的暗諷,不禁訕笑了幾聲,不再言語。


    “啊!前麵的讓一讓,快撞上了!”突然身後傳來一少女的尖叫聲,更讓薑魁這個旱鴨子害怕得是,眼看就要撞上,那少女竟驚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二人急忙迴頭看去,隻見一十一二歲的少女駕著一條小船飛快駛來。


    胡佑並不知道如何操縱小船改變方向,薑魁更是個一見水就腿軟的旱鴨子,因此在三人的驚唿聲中,兩條小船“咚”的一聲撞在了一起。


    “噗通”一聲,船尾翹起,將蹲在那裏的薑魁一下子顛入水中。


    “救命啊!我不會水!”薑魁在水中掙紮著,大喊大叫。胡佑萬沒想到,一個鄰雲之境的修士竟然怕水怕到這副德行!


    胡佑剛要下水救人,那少女卻一下子跳至胡佑身邊,頓時一股清新的香味撲入胡佑鼻中。少女身高隻到胡佑肩頭,她伸出手拍了拍胡佑的肩膀說道:“哪裏能讓客人下水救人,我去救他。”


    “這個給你。”


    突然少女小聲說道,並將一個紙團塞進胡佑手中,然後衝著胡佑調皮地眨了下黑寶石般的眼睛,便“噗通”一下跳入了水中。


    胡佑急忙將紙團展開,隻見紙上寫著一行秀麗小字:“今晚三更,恆河畔相見,玲瓏感激不盡。”


    胡佑看完,急忙將手中的紙張撕碎,丟到了一旁的荷花叢中。


    薑魁已由那少女幫扶著遊到了船邊,薑魁雙手趴著船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慘白,濕漉漉的頭發上還掛了幾根水草,一副落湯雞的模樣。


    “薑水兒,你…你幹得好事!胡…胡兄,我們迴去吧。”


    “好!”


    一旁同樣頭發濕漉漉卻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少女又偷偷地衝胡佑眨了下眼睛,臉上一副得意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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