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寶利王的頭顱被掛在盡山城高大的城頭時,整個盡山城都沸騰了。其城牆角的公告欄上貼了一張告示,其上陳述著寶利王的種種罪狀,藏汙納垢,陷害忠良,魚肉百姓等等等等。


    百姓紛紛拿起石頭菜葉向那頭顱擲去,城中官兵出來阻止,卻被那鋪天蓋地的謾罵聲淹沒:“你們是萬民的孩子,卻為了維護一個已經汙爛腐臭的朝廷,要把刀尖指向自己的父母親人!”


    寶利王的死又一次讓世人見識到了上古家族薑家那恐怖的實力,竟於許多年前便將族人悄無聲息地安插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不過這導致了些惡果,周皇朝開始大力摸查手下這批為官為將的底細,更有人趁機排除異議,一時間被錯殺冤死者無數,風聲鶴唳,人人惶恐不安。


    與之相反,盡山城新任城主北嶼的失蹤就像大海中扔了個小石子,激不起一點波瀾。


    秋風瑟瑟,已走到生命盡頭的黃葉紛紛飄落,蓋在那新起的土墳上。墳頭的供香已快燃盡,祭紙已燒成了灰,風一吹,便打著卷落得到處都是。


    已經哭啞了嗓子的小丫趴在胡佑肩頭沉沉睡去,胡佑看著麵前的三座土墳,眼中透出一抹悲傷,緩緩開口說道:“寧師叔,大仇已報,你們放心得去吧。小丫小誌兩個孩子,我會待如親子,絕不會讓他們受半分委屈。”


    “哎!寧前輩忙碌半生,與國有功,與民有情,最後卻落了這麽個下場。周皇朝忠奸不辨,是非不分,可見其已爛到骨子裏,當是我主新立之時。”薑紅菱的眼中似透出些本該屬於男兒的狂熱。


    “胡公子,寶利王已死,我二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便要返迴薑城了,”薑紅菱轉過身來對胡佑拱手說道,“他日再相見之時,再同胡公子把酒言歡,紅菱告辭了。”


    話畢,也不等胡佑迴應,便飛身離去。


    胡佑尷尬得放下剛剛攏到一起的手掌,這位女將軍倒是行事利落,比大多男子都豪爽了許多。


    “哈哈哈,胡兄別介意,紅菱姐一向如此,薑魁也告辭了。”薑魁笑著拱手說道。


    “一路順風。”


    “走了!”薑魁大喝一聲,也飛身而起,追著那薑紅菱快要消失的身影而去。


    “我們也該走了。”


    “胡公子,我就不同你們去凡心學院了。”一旁的莫曉雲開口說道。


    “為何?”


    “以前窮的時候我一直想著有一天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可經過這些天這些事,使我知道這富貴飯不好吃,遠沒有我以前過得快樂。我想去找個小山村定居下來,如果有人願意娶我,我便嫁給他,再生上幾個娃娃,平平安安地過了這輩子。”


    莫曉雲靜靜地說著,眼中似透出一抹光來。


    “這些你拿著。”


    胡佑知道此女去意已決,強留不得,便拿出幾個金錠子要塞給她。


    “不用了。”


    莫曉雲往迴推著。


    “拿著吧,你一個女人孤苦無依的,沒有錢怎麽過得下去?”


    “我過去也是窮人家的孩子,我會刺繡,會做飯,會織布,靠著這雙手總能糊口的。”


    “那你也不能馬上找到活幹吧?拿著吧。”


    “那…那我拿一個吧。”莫曉雲伸出素手從胡佑手中拿了一個金錠,而後笑著對胡佑說道,“這個便夠我用一段時間了。”


    胡佑無奈地苦笑一聲,不再強求。


    “那…那麽,胡公子,我這便走了。”


    莫曉雲抬起頭深情地看著胡佑,其實她的內心遠沒有表麵看上去這般風輕雲淡,這幾日的相處使她心中已升起些莫名的情愫,但她知道有著髒爛過去的自己根本配不上眼前的男人。她需趁早離開他,以便把這稍有苗頭的情愫扼殺在搖籃裏。


    胡佑點了點頭說道:“莫姑娘,一路珍重!”


    莫曉雲臉上浮起一抹笑容:“也祝胡公子早日找到意中人。”


    話畢,莫曉雲轉身便走,且越走越快,直到身影被密林淹沒也沒有迴頭看一眼。她不敢迴頭,她怕自己一迴頭便舍不得走了。


    胡佑看著莫曉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密林之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對身旁的小虎說道:“小虎,我們迴家。”


    “迴家?迴哪個家?”


    “凡心學院!那裏以後便是你的家。”


    “好耶!”


    小虎歡快地一跳老高。


    當莫曉雲覺得胡佑已看不到自己時,她再繃不住那洶湧而出的淚水,蹲在那裏大哭了起來,她在哭自己的過去,也在哭那份無始而終的心動。


    “姑娘,你怎麽了?”


    突然一段聲音傳入耳中,莫曉雲急忙停了哭聲,慌亂地從懷中掏出手帕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我…我沒事。”


    莫曉雲向前看去,隻見站在她麵前的是一高一矮兩個人,高的那位長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圓,那塊頭比她見過的薑魁還要大上一些。


    矮的那位則頭戴鬥笠,黑紗遮麵,從那削瘦的身段莫曉雲一眼便看出她是個女人。


    “姑娘,你手中的手帕能讓我看看嗎?”


    那頭戴鬥笠的女子突然開口說道。


    “當然可以,給你。”


    女子接過莫曉雲遞來的手帕,將其在手中展開。


    “老大,這……”


    那壯漢一句話還未講完,便被女子打斷了,“住口!”


    壯漢抿了抿嘴,這才沒接著往下說。


    “謝謝姑娘,手帕還你。”


    女子將手帕還給莫曉雲之後,便頭也不迴地從其身側離去。


    壯漢對莫曉雲笑了笑,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莫曉雲看了看手帕,又看了看那漸漸遠去的女子背影,口中喃喃說道:“好奇怪的人。”


    …………


    當胡佑風塵仆仆地迴到凡心學院時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此事說起來便有些無奈。胡佑這一路上所過大城皆是一副城門緊閉,如臨大敵的樣子,讓他想借助城中的傳送陣都不能,胡佑幾乎是一路飛迴了凡心學院。


    無視其他弟子驚奇的目光,胡佑帶著小丫和小虎很快便迴到了玄武院。


    “嘎吱。”


    久未開啟的玄武院大門發出陳舊的摩擦聲。


    映入眼簾的是早已枯黃的花草和石板路上厚厚的浮灰,院子裏靜悄悄的,到處都透著一絲荒涼。


    胡佑眉頭一皺,帶著小虎小丫跨步而入。


    “師父!師父!”


    胡佑大聲唿喊,卻是沒人迴應。


    “師父,這裏好像許久沒住人了。”小虎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開口說道。


    很快院落中一塊長得橢圓的石頭吸引了小虎的目光,他一路小跑過去,吹掃著那橢圓石頭上的浮灰,開口興奮地說道:“小丫,你快過來,這塊石頭長得好像一個王八!這裏真不愧為玄武院,連一塊石頭都是烏龜的模樣。”


    說著話,兩個小家夥便騎坐上去,嬉鬧起來。


    “長得像烏龜的石頭?”


    這讓胡佑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隻記得院中間那棵大樹下有塊臥牛石,卻從來不知道哪裏還有一塊和烏龜長得一樣的石頭。


    突然,胡佑腦海中浮現出一隻龜來,小虎口中的那塊長得像烏龜的石頭該不會是……


    “駕,駕!”


    小虎和小丫二人玩得正歡。


    “小…”胡佑正要開口提醒,一個憤怒的聲音從小虎屁股底下的石頭處響起。


    “是誰家娃娃把龜爺爺當馬騎!”


    伴著話音,那石頭竟自己動了起來,一個巨大的烏龜頭從石頭中伸出,脖子拉了老長,向石頭上看去。


    這下可把小虎小丫二人嚇得不輕,哭喊著滾落了下來:“媽呀!石頭活了!真得變成王八了!”


    “呸呸呸,你個小娃娃說誰是王八呢?你龜爺爺我是玄武,差著輩兒呢好吧?王八隻配做我的玄玄玄玄玄孫。”


    虛影一閃,胡佑快速閃至神龜身邊,一手一個將滾落在地的小虎小丫撈起,而後開口說道:“小龜,好久不見。”


    “小龜?你看我哪裏小了…額?嗯?!胡佑!我這是睡了多久?你都有這麽大的兩個娃了?!”神龜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看看胡佑,再看看其身邊一手一個的小丫和小虎。


    …………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化成人形的神龜長得肥肥胖胖,白白淨淨,如同那過年年畫上的福娃,他哈欠連天地搖頭說道,“你們走後,我便睡了,再睜眼時就是今天了。哎!哎!你倆別碰我,再碰我我可要發飆了!”


    對神龜動手動腳的小虎小丫二人急忙跑開,一左一右躲到胡佑背後,伸出腦袋好奇地看著長得白胖白胖的神龜。


    神龜見狀伸出舌頭朝二人做了一個鬼臉。


    正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段蒼老的聲音:“是李小子迴來了嗎?你終於瘋夠了,舍得迴家了?”嚴厲的話語中又透出幾分親切。


    胡佑急忙奔了出去,卻見刑長老拉著小誌正緩緩朝院中走來。刑長老的背似駝了些,不再像以前那麽挺拔,原本漆黑的頭發中間也夾雜了些灰白,胡佑感覺這平日裏剛正不阿的刑長老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爺爺!是爺爺!嗚嗚嗚,爺爺,小丫想你了!”


    讓胡佑想不到的是小丫竟哭喊著一把撲入刑剛懷中,並“爺爺”“爺爺”的叫個不停。


    “哎喲,我的乖孫女,你怎麽也跑這裏來了?你阿媽呢?”刑剛輕輕地拍著小丫的後背,一臉寵溺的說道。


    “阿媽死了,她被壞人殺死了,嗚嗚嗚!”


    “什麽?!”刑剛的身體踉蹌一下,險些摔倒,其身旁的小誌也哭了起來,他揪著小丫的褲腿兒說道:“小妹,是誰殺了阿媽?你快告訴我!”


    “胡佑,告訴我,這是怎麽迴事?”


    胡佑似看到了刑長老眼中那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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