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殿帥府太尉,軍隊首長,高俅每天都有晨練的習慣。他一般情況是顛了一百個球,射十次門。可是今天他什麽也沒做,早早地來到餐桌旁等候高衙內。高衙內昨晚和燕青慶祝勝利喝酒起得晚了些,他來吃早餐時,見到父親的臉色很難看。


    “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盼我早死呀?”父子一見麵,高俅就罵上了。


    “爹,此話怎講呀?”


    “你還和我裝糊塗,射箭比賽是怎麽迴事?”


    “燕青中了頭彩呀!”


    “皇上為此事非常惱怒,你知道嗎?”


    “皇上難道輸不起嘛?”


    “混蛋!你們幹的勾當,難道皇上會看不出來?”


    “看出什麽?”


    “兒子,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高俅壓低了聲音,拍著桌子說道。


    “我沒作弊。”


    “誰信呀?”


    ‘’難道隻允許官府作弊,就不允許老百姓作弊嗎?‘’


    這句話給高俅問愣了,他沉吟了片刻說道:“兒子,沒作弊就是沒作弊,說這些幹啥?”


    聽父親高俅這麽一說,高衙內笑了。“父親,你和皇上有多年踢球的交情,這點小事根本就不算事。”


    “哼!說得輕鬆,你再這麽作死,我早晚會被皇上踢出朝廷。”


    “父親,孩兒以後不會胡鬧了。”


    “這兩天正好是假期,我還不用上朝,你要和閆四定好攻守同盟,知道嗎?”


    “知道了,父親放心!”


    “吃飯吧!”高俅火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太尉大人,皇上請你喝茶。”閆四推門進來說道。


    “什麽時候?”


    “就是現在,轎子在門口等著呢。”


    “哼!瞧瞧你們倆人幹的好事。”高俅生氣地放下碗筷,一臉嚴肅站起身來。高衙內和閆四此時嚇得一聲不吭,他們都清楚:別說皇上請去喝茶,就是開封府請去喝茶,罪過都輕不了。


    高俅一路上都在想應對措施,他進入皇宮的腳步極為緩慢,故作鎮靜地來到了崇政殿。此時,宋徽宗正坐在龍榻上聚精會神地批閱著奏折,知道來人也沒抬頭。在不遠處一個小桌旁,王黼已經鋪開紙墨筆硯,隨時準備書寫會議紀要。


    這不是正式會議,隻有朝廷重臣參加。蔡太師已經先到了,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讓高俅先坐下,提醒他不要打擾皇上。童貫過來給高俅沏了一杯濃鬱的香茗,高俅注意到每個人桌前都放著一碗茶。


    宋徽宗批完奏折緩慢地抬起頭來,他端起茶碗說道:“這是北苑的貢品,今年的新茶,請品嚐。”


    “好茶,好茶。”蔡京,高俅吧唧著嘴連連說道。


    “朕點的茶味道還不錯吧?”徽宗洋洋自得。


    “皇上茶藝高超,味道確實與眾不同。”高俅吹捧道。


    “太尉大人,看過朕的《大觀茶論》嗎?”


    “您的經典著作,臣每日拜讀。”


    “既然你看過那書,應知朕在《采擇》篇中曾經寫道:‘擷茶宜用爪斷芽,不以指揉,慮氣汗熏漬,茶不鮮潔。’采茶,朕都需考究,作事更要嚴明。如果把朝廷社稷比喻為茶中的雀舌鬥品,我是絕對不允許,一雙汙穢的、貪贓枉法的手去玷汙它的。”徽宗說完,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目光如炬看著高俅。


    高俅早有心理準備,他沒有慌亂,而是徐緩地站起身來說道:“臣聞言:神農嚐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喝茶有清熱解毒、消除煩惱的功效,微臣希望皇上再飲一杯,平複一下心情!”


    宋徽宗沒有想到高俅和他打太極,避開了問題的鋒芒。這時,童貫又滿上第二杯茶。徽宗接過新茶一口喝下,繼續說道:


    “朕在《序言》還講道:天下之士,勵誌清白。兢為閑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鏘金、啜英咀華,較筐篋之精、爭鑒裁之別。我朝實行科舉,選人如同鑒茶。你們作為朝廷重臣、朕的心腹,做事更應該公正廉潔,不能徇私枉法。”徽宗的語氣聽起來緩和了許多。


    “啟稟皇上,”蔡京站起身來,“科舉考核作為我朝選拔人才的根本製度,在任何一個環節上,都是絕對不允許有舞弊行為的。可是,熊安上他武功蓋世,射術精良,卻最終失靶。據坊間傳言,此事發生得甚為詭異。”


    “太師所言極是!熊安上是臣選出的武狀元,因此,臣更希望他能斬獲大獎,來印證我的伯樂之才。他沒發揮好,我也是頗為遺憾的。但是,微臣更認為:任何猜測性的、對賽事公正的質疑,都是對朝廷的詆毀。


    ‘’就拿熊安上來講,他一家多人考中進士,坊間也有傳言,說其,家族勢力影響了考試結果;還說什麽:殿試結果難服眾,進士及第有名堂!”高俅不但不承認兒子為燕青作弊,還轉守為攻。同樣以傳言的方式,說蔡京主管的“文”進士選拔也不合理。文武二臣針鋒相對了。


    “兩位愛卿,你們都是朝廷的忠臣,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但是,我奉勸你們,在嚴於律己的同時,還要管好下屬、尤其是家人!高太尉,你如果一再慫恿你的兒子胡來,我朝的尊嚴何在啊?”


    “皇上,您批評的對!自從發生了昨天之事,微臣一夜沒有合眼。現在,我已經想好了補救措施。”


    “什麽措施?”


    “我讓燕青把房產退還給熊駙馬。”


    “不必啦!‘’徽宗搖頭拒絕,‘’那樣做會讓朕失信於民的。再者說,熊安上能不能當成駙馬,還不一定呢。”


    “皇上,既然太尉有方法要迴房產,定是不會毀壞您的名聲的。房子您不給熊安上,作為自己微服私訪的歇腳處,我看也是蠻好的。”蔡京替皇上砸實此事,他倒要看看,高俅有何高招把房子給要迴來。


    “好,我相信太尉能說到做到!”


    “多謝皇上和蔡太師的信任。”


    童貫繼續斟茶,這已經是第三泡了。三人喝茶高興,徽宗又饒有興致地說到:“茶道言,崖必陽,圃必陰;陰陽相濟,則茶之滋長得其宜。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循天之道,陰陽相合,得養其身也!”


    射箭比賽過後,宋徽宗最不開心的不是賽事的不公,而是他,——作為當今天子,竟然不如一介小民快樂!


    蔡京、高俅這才意識到,皇上今天叫他們來開會,主要議題並不在賽事的不公上。他們想著這突如其來的“陰陽相合”議題,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宋徽宗看他們不說話,又說道:“朕昨晚迴宮後,也是一夜沒有睡好覺,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麽夢?”


    “我夢見藏經閣門前的石獅丟了?”


    “皇上,臣剛才路過相國寺,獅子還在呀!”蔡京感到好奇。


    “是呀,朕也感到此夢奇特。早早起床,朕就和童公公前去查看,卻發現石獅子確實在那裏。我過去沒有注意,今早才發現,原來石獅子腳下都踩著東西。”


    “啟稟皇上,雄獅子踩的是足球,雌獅子踩的是幼獅。寓意是,熱愛足球,就要從孩子抓起。”高俅如此解釋。


    “可朕夢到的雌獅子腳下是空的呀?”


    “皇上夢得對!以我來看,相國寺為佛門重地。雌獅子產出幼崽,會讓和尚想入非非的。不如這樣,把那個雌獅子換掉,重塑一個新的。”蔡太師說。


    “太浪費了!依朕的意見,把雌獅子腳下掏空就算了。”


    “皇上,獅子乃蹴鞠運動的圖騰。”高俅站起身說出自己的意見,“如果母獅子腳下失去幼崽,會引起我朝蹴鞠人才匱乏的。”


    “胡說八道!石獅子和蹴鞠有什麽關係?”宋徽宗給予嚴厲的駁斥。


    “高太尉太喜歡足球,一切事情情都往足球上扯,甚是荒唐!我認為皇上說得對,母獅子腳下掏空了,處女獅更好!”蔡京讚同宋徽宗的意見。


    “獅子都能成雙配對,可朕,怎麽一直感覺都是孤家寡人呢?我雖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可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那些庸胭俗粉,就沒有一個我中意的!”皇上有怨言了。


    “皇上,最近軍樂團又招收了一些女學員,您可以挑選一下。”


    “高太尉,你就別提那個軍樂團了。你瞧瞧,你都選了些什麽人啊?去年匯報演出的那個主唱,聲音倒是挺嘹亮,人卻長得圓滾滾的,和個皮球一樣。別說寵幸,我都恨不得上去踢她兩腳。看書 .uuanshu ”徽宗對軍樂隊選美甚是不滿。


    “皇上批評的對,臣對於選美不在行。”高俅實事求是地說。


    “朝廷每年撥出那麽多銀兩,讓你組建樂團,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麽?你喜歡足球是不假,可是,也不能以足球的標準選女人呀!你看看樂隊那個吹喇叭的、擊鼓的,都胖成了什麽樣子。”


    “皇上,宮廷選美範圍太小,應該擴大些。”


    “太師,你這主意不錯。”


    “好,散朝我就籌備,我準備——”


    “蔡太師,朕本想你藝術造詣頗高,對選美有精準的眼光。可是,朕卻忽略了一點——你隻擅書法,不擅繪畫!書法講究‘人書俱老’、免於世俗。可,對於選美,這卻是不行的。過去你為朕挑選的,一個個都和老夫子一樣。我進了宮,就如同進了道觀,人生一切鮮活的想法都寂滅了!”


    “皇上,您是想成立一個單獨的部門?”


    “對,行幸局!”


    “誰來負責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徽宗一指身邊的王黼。蔡京、高俅吃驚地注視著這個坐在皇帝身邊,一直寫著會議紀要的校書郎。


    “朕今天叫王黼來,寫會議紀要是其次,最關鍵的是想給年輕人以施展才華的機會!”


    徽宗作為藝術皇帝,他為了保持藝術青春,是需要年輕美貌的女人來刺激的。當他看到李師師的時候,他認為這個女人找到了。他夢中的雌獅子,就是李師師的化身。他堅持要把相國寺門前雌獅腳下的幼獅子除掉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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