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也曾經內力盡失過,他知道那種感覺。


    他斷定,師父雖麵上不顯,心裏定是十分難過。


    是他吸取了師父的內力,令狐衝不免於心有愧。


    見嶽不群坐在床上,病懨懨的模樣,令狐衝暗自決定不再追問袈裟的事。


    令狐衝離開時,林平之追了上去。


    “令狐兄,借一步說話。”


    兩人尋了處僻靜地方。


    林平之問道:“令狐兄準備什麽時候啟程迴衡山?”


    令狐衝不知林平之為何問這個。


    他以為,林平之是希望他早點走。


    畢竟,他還是忘不了小師妹。


    若是他與林平之易地而處,應也會心懷芥蒂。


    令狐衝說道:“若不是因為左冷禪的詭計,我昨日就打算離開了。”


    “師父成了這樣,我對不起他老人家,不敢就這麽走了……”


    令狐衝沉吟片刻,問道:“師父、師娘可有說,準備什麽時候迴華山?”


    林平之說道:“嶽父的身體,不宜長途跋涉。”


    “我們應該還會在嵩山盤桓一陣。”


    令狐衝沉吟道:“這樣啊……”


    “我想再留兩日,看看師父的情況,再做決定。”


    林平之說道:“若是令狐兄不著急,不妨在嵩山多留幾日。”


    令狐衝心中壓抑。


    林平之所言,與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令狐衝不解問道:“林兄可是有什麽事?”


    林平之反問道:“令狐兄吸取嶽父的內力後,可有覺得身體不適?”


    令狐衝茫然道:“沒有吧,怎麽了?”


    林平之壓低聲音,又問道:“當日嶽父與左冷禪比試,令狐兄在一旁觀戰,應該能看出,嶽父所使的,並非華山派本門的武功?”


    令狐衝聞之心中一緊,林兄武功了得,倘若師父所練的,當真是林家的“辟邪劍法”,林兄定能看出來。


    他尚且不知那瞎子所言是真是假,就算師父真將那袈裟拿走了,令狐衝也絕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他深知小師妹對林平之一往情深,倘若因此事生了嫌隙,影響到他們夫妻間的感情,小師妹定會傷心。


    令狐衝可不舍得讓小師妹傷心。


    他試探著問道:“林兄,為何問這個?”


    林平之低聲道:“不瞞令狐兄,嶽掌門所練的功夫,與我林家的‘辟邪劍法’係出同源。”


    “修煉此功,極為兇險。練功時,練功者體內生熱,燥亂不定,極易走火入魔。”


    “令狐兄吸取了嶽父的內力,不知令狐兄運功時,可有覺得燥熱難受?”


    令狐衝仔細迴想。


    “在吸取師父內力時,隱約是覺得有些燥熱。”


    “但現在沒什麽感覺了。”


    在暗室之中,吸取嶽不群內力時,令狐衝確實有覺得燥熱來著。


    可那暗室密不透風,當時又剛與人打鬥過。


    令狐衝便不以為然。


    林平之說道:“修煉這門功夫的人不多,我也不知道,像令狐兄這種情況,會怎樣。”


    “練功者若是走火入魔,勢必僵癱而死。”


    “以防萬一,令狐兄還是在嵩山多留幾日。”


    “一旦感到體內燥熱難受,務必不可強行運功。”


    “你來找我,我給你看看,是否與吸取嶽父的內力有關。”


    令狐衝聞之,心中略感歉疚。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沒想到,林兄找他,竟是擔心他的安危。


    令狐衝謝道:“多謝林兄提醒,那我就在嵩山,再多逗留幾日。”


    他雖拿到過那袈裟,卻未細看過上麵所載的文字。


    師父走火入魔,是他親眼所見。


    林兄所言,應是不假。


    幾日後,嶽不群不再臥病在床。


    隻是仍不宜長途跋涉,故而還留在嵩山。


    林平之見嶽不群心態不錯,就告訴嶽不群,他的筋脈受損一事。


    嶽不群當著眾人的麵,擺出一副豁達的姿態,還反過來安慰寧中則與嶽靈珊。


    私底下,嶽不群仍是不死心,嚐試提氣運功。


    丹田內空空如也。


    他試圖重新修煉,亦是徒勞。


    重修內功不成,嶽不群又開始練劍。


    “華山劍法”的招式,他仍記得一清二楚。


    可失了內力,出劍的速度,出招的力量,大不如前。


    嶽不群的佩劍乃是純鋼所鑄,失去內力後,他時常覺得周身乏力,比從前更容易疲倦。


    力氣也大不如前,單手舉起佩劍,都覺得十分費勁。


    嶽不群雖告誡自己,昨日之事,不必耿耿於懷,應著眼於明日,為將來多做打算。


    可一夜之間,差距如此之大,仍是避免不了心酸難過。


    令狐衝留在嵩山,每日都來看望嶽不群。


    嶽不群對他十分親切,還常留令狐衝下來用飯。


    令狐衝見能與師父、師娘言歸於好,甚是欣慰。


    對於那些瞎子挑撥離間的話,也是徹底不在意了。


    這日夜裏,令狐衝練功時忽覺體內燥熱難耐。


    他想起林平之的話,又看了下時辰,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去找林平之。


    被逐出華山門牆後,令狐衝最大的心願,就是師父他老人家能迴心轉意,讓他重列門牆。


    他雖未能重迴華山派,但與師父、師娘已和好如初。


    現在的令狐衝,不舍得就這麽死了。


    廂房裏,林平之已上了床,抱著他的妻子說悄悄話。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林平之輕聲道:“有人!”


    嶽靈珊往外看去,這麽晚了,是誰來了?


    華山派眾人居住在同一院落。


    令狐衝來探病時,林平之告訴過他,自己住的廂房在哪裏。


    令狐衝找到林平之的房間,敲了敲門,輕聲喊道:“林兄?”


    嶽靈珊看向林平之,“是大師哥。”


    林平之下床,給嶽靈珊蓋好被子。


    “你就在這兒躺著別起來,我去給令狐兄開門。”


    房門打開,見林平之穿著裏衣,便知他是已經歇下來。


    令狐衝道歉道:“抱歉,林兄。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


    林平之見他臉頰發紅,說道:“不妨事,令狐兄可是覺得身體不適?”


    令狐衝點頭,“是。”


    林平之說道:“進來,我給你把脈。”


    令狐衝跟著林平之走進廂房。


    廂房分裏外兩間,中間隔著道屏風。


    嶽靈珊在裏麵,隻能隱約看到他們的人影。


    林平之讓令狐衝在桌前坐下,給他探脈。


    見林平之麵色愈發凝重,令狐衝不由跟著緊張起來。


    他不會也要走火入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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