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兀不愧是草原上悍烈的民族,即便知道今日是最後一戰也沒有再逃。


    隻是士兵人數確實大不如前,光從陣仗上看,大顯明顯人數占優。


    這最後一戰並沒有什麽懸念,蒙兀王庭三年前忽遭變故,蒙兀王和幾個兒子都莫名其妙的死去,死狀極慘,像是被什麽妖怪吸幹了身體一般,隻是在身下都能看到一瓣枯萎的花瓣,蒙兀一時間陷入混亂,在這場混亂中,六王子阿勒泰憑借一人之力穩住了幾個部落,狠辣果決的手段讓幾個部落王紛紛臣服,成為新的蒙兀王,蒙兀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整合,才有重新對抗大顯的力量。


    隻是終究還是元氣大傷。


    阿勒泰這幾年長相越發俊俏,小股辮紮起在身後,發飾點綴著羽毛,如果細看,還竄著一顆閃耀的明月珠,原先有些瘦弱的少年已身軀健壯,他搭弓抬手,肩胛骨的肌肉繃出蜜色的肌肉線條,張力十足。


    箭矢流竄過,又增添了幾名箭下亡魂,隻是在這場必輸的戰役中,卻激不起多大的波瀾。


    他目光斜睨,卻看見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目光陡然睜大,驅動著胯下壯碩的草原馬就衝上前去!


    ‘叮’的一聲短兵相接之時,蟒袍白衣的少年偏頭,眉目熟悉。


    阿勒泰眼中壓下興奮,勾起唇角戰意十足,低聲道:“永安王,又見麵了。”


    慕情長槍一挑,身上半邊銀甲光澤流過,一雙桃花眼中閃過詫異,“是你。”


    “是我。”


    又是一刀側砍,槍尖閃耀寒芒一點,草原馬被驚到揚起長蹄,阿勒泰不得不翻身迅速下馬,橫刀抵住她連續的攻擊。


    “三年不見,永安王身手還是如此好。”


    “不及王子殿下。”


    刀刃在陽光劃過一條金線,與長槍相抵,一雙如鷹一般的眼睛對上清冷的桃花眼,四目相對,阿勒泰心中狂跳,頭上羽毛拂過一邊的明月珠,潤色明眼。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破空箭矢之聲,慕情陡然迴頭。


    “慕師兄!”


    碧色的身影從眼角的餘光中忽地抵擋至眼前!


    一切發生的太快,慕情直接鬆掉手中阻擋敵人的長槍反身摟過那道碧色的身影,將她抱入懷中護住的同時後背暴露給了身後的阿勒泰。


    阿勒泰眼睛驟然鋒銳,抬起刀向下猛砍!


    “叮”的一聲,身旁的箭矢被阿勒泰打落,他握住刀的手緊了緊,看著剛剛慕情鬆開手掉落在地上的長槍。


    沉聲道:“那一箭的情,還你。”


    不遠處的葉鴻羽眼神銳利,他身影一翻,朝著放箭之人迅速出槍。


    “你敢傷我師弟?!”


    慕情一直沒動,風卷起她的發,拂在懷中女子臉上。


    扶光瞪大雙眼,心中狂跳,剛在這戰場中找到慕情,就看到有人朝他射箭,來不及多想就衝了過來。


    “師兄?”她抬頭,卻見慕情皺緊眉,眸色黑沉,嘴角滲出一絲血。


    哪裏還有傷!


    剛剛不是箭矢被打掉了麽!


    扶光慌忙伸手摸在她身上檢查。


    慕情一偏頭,被她咬在牙齒的暗器掉落在地,是一枚很小的十字釘。


    扶光驟然捧住她的臉。


    嘴角滲的血泛黑,竟然還有毒?


    她掏出一粒丹藥塞進了慕情嘴中。


    “看來你們大顯,不像表麵這般平靜。”阿勒泰眸色深沉,“要是再給我幾年就好了,現在,是蒙兀輸了。”


    “剛剛如果你刀劈的是我,可能今日結局會不同。”慕情吞下解毒丹,緩緩開口。


    “沒什麽不同,有人想讓你死,不管是借我的手,還是對你放箭又發暗器。”


    阿勒泰驀然一笑,“我也隻不過想做負隅頑抗而已。”


    還有等一個人的出現。


    隻不過這個人剛剛願意鬆開和他交鋒的長槍,冒著曝光後背給敵人的危險也要去護那想替他擋箭的碧衣女子。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他也是如此救了自己性命。


    這樣的一個人,會心動自然正常。


    但是,同為男子,他願意將這一份心動埋在心底。


    戰場上廝殺漸停,慕情轉身對著久未繼續動刀的阿勒泰開口:“歸順大顯?”


    “那要當心了,但凡有可乘之機,我都會隨時補上一口。”


    慕情笑出聲,“屆時就是皇帝該頭疼的事了,我隻管現在。”


    阿勒泰也笑出聲,“善。”


    自此,草原一統於大顯,疆域再向北邊擴展。


    ……


    軍帳中


    坐在椅子上的葉鴻羽懊惱用拳抵頭,在他一番整肅之下,居然真的抓住了十幾名禍亂軍心的人。


    他坐在椅上垂頭之際,一道暗金色的人影走了進來。


    “梧州?”他驚訝道。


    “大師兄,”燕梧州開口,“我知你可能對三師兄心懷芥蒂,怪他當初為何在那種緊急的時候拋下你不管不顧,卻帶著白稚師姐下江南。”


    葉鴻羽閉上眼睛撐住額頭。


    “大師兄沒有感覺到這三年戰事異常順利,三師兄之前與你查探過的石竹花之事忽然了結,就連滄州之亂,也順理成章的解決。”


    燕梧州抬手放在桌上,看著葉鴻羽道:“他去江南隻是為了去找登極道,妖物霍亂他豈會不知,不管是滄州,還是蒙兀的,作惡這麽多事,天道卻不管不顧,大師兄不奇怪麽?”


    葉鴻羽喉結滾動兩下,扭頭一雙眼睛看向燕梧州。


    “妖狐用困陣困住了登極道千名修士,將這群妖物做的惡轉移到了登極道的修士身上,我們血戰登極道,三師兄破除了禁製落入海中,那是無妄海啊大師兄,就算看一眼海麵都會動搖心智產生心魔的無妄海,三師兄掉下去了,他究竟是怎麽上來的。”


    居然,不是因為和白稚一起去遊玩才去的江南。


    他忽然想到,慕情確實並沒有因為白稚而耽誤任何一件事情。


    之前他們師兄弟兩人每每因為白稚對話都不甚愉快,他也從不解釋。


    葉鴻羽握緊了拳,白稚……真的可能是一個大患,他想到了下界之前看到亦穆陽虛弱的模樣,又聯想到皇宮中發生的事情和她脫不開一點關係,甚至滄州之亂都是有她的影子,她在滄州給流民的那些藥……


    “我有時候也很想知道,三師兄究竟在無妄海裏經曆了什麽,無妄海前塵迴憶從來都是片刻閃現就再經曆死過一次的迴憶,師兄他到底經曆過多少次死的折磨在海裏沉淪了三年。”


    “好在他迴來了。”


    “登極道困陣一除,天道也就被解除了蒙蔽,蒙兀王庭之亂是天道懲戒,滄州之亂也是,傅予書等一眾朝中重臣,是當年是師兄派我救下,你應該知道師尊的用意,他讓三師兄來人間也不過為了養好身體,人間本來是你的曆劫地,為何你如今卻能如此平順,他受難連連?”


    葉鴻羽看著一旁燕梧州清澈的雙眼,鬆開拳頭終於放鬆下來:“梧州,你長大了,大師兄不及你。”


    他邁步出軍帳,看到不遠處慕情正手拿一副長弓,手間比劃著和阿勒泰說話。


    “師弟……”葉鴻羽躊躇上前。


    “大師兄,蒙兀人有一種新的騎射方法,我很感興趣,阿勒泰正要教我,一起麽?”


    慕情一雙桃花眼一貫清冷淡漠,此刻看向他的目光卻隨意自然,絲毫不似之前有過不愉快。


    葉鴻羽點了點頭。


    一旁的阿勒泰笑道:“那我派人去準備三匹馬。”


    “聽聞草原馬性烈,但體健蹄寬,和大顯的戰馬截然不同,現在倒是有幸體驗一番。”


    “你慣騎雲蛟馬,若是身體不好,可……”葉鴻羽話未說完卻被打斷。


    “我在師兄心裏難道弱不禁風?”


    慕情笑著打趣,“驍勇的鎮北王世子殿下待會兒可別騎射輸給柔弱的永安王。”


    想到他點兵時連踹十幾名將領,葉鴻羽也笑開了。


    “正好讓我看看師弟如今的實力。”


    看著三道背影走遠,暗金衣袍的少年站在門口感慨。


    這個師門沒他不行啊!


    “梧州?”


    一道聲音傳來,燕梧州迴看:“扶瑤姐姐。”


    “長這麽高了,”鵝黃色的身影走近,“都夠不到你的頭了,看來不能和以前一樣拍你了。”


    “這是……給三師兄送的?”燕梧州看著她手上托著一碗晶瑩的桂花米釀,還散發著誘人的桂香。


    “嗯,殿下呢?”


    “他們騎射去了。”燕梧州抬手摸了摸下頜,眼睛直勾勾盯著扶瑤手裏的桂花米釀。


    扶瑤看著他這副模樣輕笑著將碗塞到他手上,“給你給你,別饞了。”


    “謝謝扶瑤姐姐!”


    扶瑤問道:“梧州不和殿下一起去麽?”


    少年舀湯勺的手驀然一僵,勺中那幾顆小湯圓沿著湯勺邊緣提溜了一圈,圓滾滾的分外討喜。


    兩個人和好了就把他遺忘了???


    淦,又被丟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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