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破一行徒步出城,穿過戎城厚重的城門,踏入無邊的野外。城外的世界,仿佛一幅徐徐展開的水墨畫軸,生動而遼闊。


    沿途,溪流潺潺,清澈見底,水草輕輕搖擺,魚兒穿梭其間,樂得悠遊自在。岸邊,野花點點,蝴蝶翩翩,花香隨風飄遠,蜜蜂忙碌其間,一片生機盎然。遠處,群山起伏,朝陽染黛,山嵐輕繞行,鳥兒獻歌聲,宛如人間仙境。


    根據司空破的描述,墨門的入口就隱藏在黛青山一帶,隻不過墨門分舵的入口,通常都會變換位置,因此需要仔細尋覓一番。


    十年足以讓一個強者的時代落幕,也不知墨門如今聲勢如何,司空破更是惦念他的機關堂偃術有無進展,還有他的幾位朋友是否安然無恙。


    晌午時分,眾人已尋覓良久,依然不見墨門的蹤跡,司空破已知的入口都被封死,這讓他懊惱不已,多年的囚禁讓他早已和墨門的線人失去了聯係。


    這樣尋找下去斷然不是辦法,司空破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提議道:“諸位,墨門的入口十分隱秘,沒有指定的線索恐怕難以找到,不如我們先去藥廬那裏打探一下,順便看看歆蘭少俠的傷勢如何。”


    此地離小醫仙的藥廬不是很遠,大家一致讚同,天澤也十分想念歆蘭大哥,於是又往南趕了五裏地,在山腳下發現一片竹林,裏麵蓋著幾間小木屋,院前是一片藥田,種滿了花花草草,遠遠就能聞見一股草藥味。


    司空破道:“這裏便是妙姑娘的藥廬。”


    靖雲早就迫不及待地飛奔而入,邊跑邊喊著:“師兄,我們來看你啦…”


    天澤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又迴到了碧幽穀,簡陋的木屋和淡雅的竹林勾勒出一幅幅熟悉的畫麵,隻是沒有了清竹姐姐,不禁黯然神傷。


    從出穀的那天,已經過去兩月有餘,還真有點懷念在幽穀自由自在的日子,天澤喃喃自語:“不知道爺爺他現在怎麽樣了…”


    藥廬不大,眾人聞聲而至。此時從屋內走出一妙齡女子,身穿灰布青衣,舉止間從容不迫,手裏正拿著一臼藥草,看到院中突然來了這麽多人,也是寵辱不驚,微微一笑,甚是親切。


    女子輕輕撩起垂落的發絲,動作溫婉而含蓄,猶如春風拂過柳岸,展現出一幅明媚的畫麵,靜謐而動人。那纖纖細手與她的藥廬一樣彌漫著大地的芬芳,被歲月輕撫的痕跡竟能絲絲入眼,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這位就是藥廬的主人妙姑娘。”


    原來這藥廬的主人喚作妙逸仙,雖然青春年華未褪,但這幾年行走世間,懸壺濟世,贏得一個小醫仙的稱號,可見醫術十分高明。


    司空破向其引薦一眾小友,靖雲早已把屋內的歆蘭扶了出來。看其臉色氣血紅潤,還能拄著拐杖輕輕地走動,天澤甚是安心。


    他急忙上前攙扶道:“歆蘭大哥,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歆蘭劫後重生,欣慰地笑道:“多虧了雲夕和妙姑娘,我這雙腿算是保住了。”


    天澤對小醫仙滿心感激,拉著靖雲欲要俯首拜謝。妙逸仙則溫文爾雅謙辭道:“二位少俠切莫如此,救急救難實為醫者分內之事,何況歆蘭少俠送達時,其傷情已得到控製,我所做的不過是清理創口施以藥石使之漸愈,幸而未留遺憾罷了。”


    司空破道:“妙姑娘醫者仁心,醫聖前輩後繼有人,想必他老人家也會含笑九泉。對了上次來得匆忙,還未祭拜尊師,可否領在下前去,給藥老上炷香?”


    妙逸仙輕輕頷首,隨後引領眾人前往草廬深處,那裏是一片靜謐的樹林,依山而立。林間流淌著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繞過樹叢,流向一個不起眼之處。在小溪的盡頭,靜靜佇立著一座簡樸的墳塋,碑文清晰可見,字跡娟秀工整,應是妙逸仙親筆所題:恩師第五藥之墓。


    司空破閉目感慨,第五藥在江湖上也算人盡皆知,號稱醫聖前輩,沒想到最後被掩埋在這片僻靜之地,就連墓碑都如此簡潔。不知為何就連醫聖二字都未提及,藥老即便死後也是擔得起這個稱唿的。


    完成祭拜後,司空破心中存疑,不禁問道:“妙姑娘,尊師醫術通神,又未到天年,為何幾年前就已仙去?”


    妙逸仙目光流轉,閃過一絲複雜,似乎不願提及此事,她沉聲迴道:“家師是為了救人,以身試毒,最終卻丟了自己的性命。”


    “這…怎麽可能?”司空破甚為不解,難以置信地追問,“藥老前輩可是有著醫聖之名,什麽樣的毒連他都解不了?”


    妙逸仙語氣變得凝重:“紫陽烮心毒。”


    光憑這五個字,眾人猜測此毒多半厲害到難以想象,隻是未曾聽說,紛紛疑惑,妙逸仙繼續說道:“其實就是魔心散。”


    眾人聽得魔心散三個字,立刻心中一股涼氣上湧,江湖傳聞有五種劇毒,可令人聞風喪膽,而魔心散便是其一。


    約莫數十年前,北方某地,一個名為朱砂幫的地方勢力,幫眾有上百人,竟在一夕之間全數中了魔心散。中者猶如墮入煉獄,心智狂亂,痛不欲生,七日內若無解藥,將遭受皮肉腐爛之苦,最終爆體身亡,慘狀極其駭人。


    魔心散極有可能出自六大魔門,因為中毒者大都跟魔門有所瓜葛,江湖上也從來沒有人聽說過魔心散有解毒之法,因為中毒之人無一幸免。


    就連號稱醫聖的第五藥,竟然也死於魔心散之毒,果然匪夷所思。天澤雖然有毒骨精蛇老三的傳承,但他所了解的都是冥界的毒,對於魔心散並不清楚。


    司空破緩緩地道:“藥老前輩…為救他人以身試藥,我等欽佩不已,還請妙姑娘節哀順變。”


    妙逸仙並沒有過度悲傷,作為一名醫者,可能是看過太多生離死別,悲傷已然麻木。


    眾人迴到藥廬後,司空破道出來由。


    “妙姑娘,我們來此除了探望歆蘭少俠,其實還有個不情之請…”


    “先生但說無妨。”


    “姑娘可知墨門?”


    “墨門!先生說的可是江湖上最為神秘的一個組織,聽說他們很少參與江湖紛爭。”


    妙逸仙麵容持重,內心卻泛起層層波瀾,司空破說道:“墨門雖是江湖組織,卻從不參與江湖紛爭,因為這是宗門的規矩。墨門成立之初,第一任門主墨子歸,被稱之為钜子。他開山立派的意願便是希望天下間沒有戰爭,他寄托於自己的門人和後來的追隨者,能夠憑借眾家所長,為人類謀求福祉,並努力說服世間權貴,放棄掠奪,和平共處,兼愛非攻。”


    此言一出,眾人皆感震撼。天下間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稍有不合便有可能引發衝突。無論是人與人之間,還是國與國之間,要說沒有爭鬥,那便是癡人說夢。又有誰能僅憑個人之力,實現如此宏大的理想?對於妙逸仙這樣以救治蒼生為己任的醫者而言,這番話不僅僅是震撼,更是一種深切的向往與共鳴。


    妙逸仙平複道:“原來先生是墨門中人。”


    “正是。在下弱冠之年,就有幸加入了這樣的組織,隻是我被囚禁多年,已經和宗門失去了聯係。墨門門規,所有弟子未經允許不能暴露身份,今天是迫不得已,還望姑娘告知雲州分舵的入口,我等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讓墨門協助。”


    司空破大有一股正義凜然的氣勢,這讓妙逸仙無法抗拒,她謹慎言道:“先生…是如何確定我已知曉墨門的隱藏之地呢?”


    隻見司空破走近一方藥圃,輕輕地摘起一株暗紅色的藥草,十分堅定地道:“這株草藥名為青苓異合草,他是由多種草本合成的一種藥物,能克製諸多毒素,功效卓著。我猜得不錯的話,這些應該都是從墨門的藥田裏移植過來的。”


    妙逸仙臉上出現一抹笑容,道:“先生慧眼識珠,看來我也沒有必要再隱瞞大家了。逸仙確實進過墨門,這些異合草正是從墨門的藥圃裏移植過來的,能夠掌握草木融合之術的,也隻有當今墨門的木合堂了。”


    原來司空破在送歆蘭過來時,就已經發現了藥廬內種植的青苓異合草。當時走得太急沒有細問,隻是腦海中存在一個疑問,這妙逸仙究竟何許人也?


    “那逸仙姑娘,可是加入了墨門?”


    妙逸仙卻委婉地道:“先生,逸仙還不算是墨門的弟子,隻是和木合堂有些關聯。”


    “原來如此!姑娘為何不加入木合堂,那裏更適合你研究這些藥草。”


    “師父他老人家生前的遺願尚未完成,我需要在藥廬繼續完成魔心散之毒的解法。”


    “魔心散害人匪淺,若能找到解毒之法,必定功德無量,那便祝願妙姑娘早日完成藥老的遺願。另外我等需要盡快趕迴墨門,希望姑娘可以協助,事關武威百姓安危,望勿推辭。”


    司空破本就是墨門之人,他的誠懇也讓妙逸仙十分信服,沒有理由不幫這個忙。


    “各位,請稍等片刻,我去準備一下。”


    妙逸仙走進小木屋取出一些隨身之物,出來時還背了一個藥箱,對著眾人點頭微笑。


    “司空先生,把歆蘭少俠也帶上吧,墨門裏的條件比藥廬好上許多,少俠的傷勢能更好的恢複。”


    這樣也好,於是無心背上歆蘭,眾人離開了簡陋的草廬,前往墨門在武威的分舵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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