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寧道人從正殿後門而出,此時夕陽的餘暉逐漸消退,天空已然黑了七八成。


    晚餐時間即至,淨寧道人在府內徑路上獨自走著,過往弟子仆從皆會避讓行禮,但看他那方向並非去往食堂,而是向後府行進。


    後府庭院禁製仍在,四周依然空靜無人,淨寧道人再次來到了那座寶塔式煉丹房門前,並輕輕叩門拜問,得到門內之人準許後他才推門走了進去。


    丹房內的氣溫依舊比外界燥熱不少,剛開門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座醒目且龐大的煉丹爐,此時在距丹房門口不遠處的桌案前,赤成道祖正端著一本籍冊凝神翻閱。


    淨寧道人小心翼翼地關好了大門,接著便緩步走到了赤成道祖身前行了一禮:


    “見過尊師。”


    赤成道祖仍全心端視著手中籍冊,沒有理會。


    淨寧道人在其旁默立靜候了片刻,瞥見赤成所在的桌案上零亂擺放著諸多典籍書冊,還有各式草紙竹簡等等,於是終於忍不住開言道:


    “我觀尊師儀容似乎憔悴了許多,不知被何事所憂?可否令弟子分擔?”


    赤成道祖又看了一會兒便慢慢放下了手中書籍,隨後似是有些疲累,他閉著眼用手指擠了擠鼻根部,愁眉鎖眼道:


    “近三年我翻閱過不計其數的古籍資料,甚至親身於各地尋訪,可終究不知這‘仙芝瓊果’究竟為何物……”


    淨寧道人頓了一下,寬慰道:“聽名字或許是仙家之物,前兩天弟子又向外派遣了一些人手,重點就是要在靈根匯集之地尋覓蹤跡,相信隻要我們多點耐心,定能有所收獲。”


    赤成道祖聞言並未有何緩解,但他停止了手裏擠鼻根的動作,並開眼看向淨寧道人:


    “對了,‘無根玄碳’的事情怎麽樣了?”


    淨寧道人淡淡一笑,拱手迴之:“這便是弟子今日所來的目的了,告訴尊師一個好消息,唐家堡的唐士岩得到我們‘千鈞散’的幫助後於大試順利奪魁,由此在門內聲望大漲,目前他在唐家堡的實際權力僅次於他的大哥唐雄,並且已經成為可以隨意接觸‘無根玄碳’的人物,前不久他從來信中也保證近些時日便能將寶物雙手奉上,我們隻用持目以待即可。”


    赤成道祖聞言終於褪去了幾分愁容,點頭道:“如此便好,這樣一來‘無根玄碳’和‘靈樞岩’皆已到手,最難尋得的三樣配材已獲其二,如今就隻有這‘仙芝瓊果’不知下落了。”


    淨寧道人默然不語,這時赤成道祖緩緩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並負手朝一旁抬步走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丹房內,威嚴的麵龐上滿是彷徨猶疑之色。


    赤成道祖走開數步後就停了下來,半晌不作聲,淨寧道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背影,方欲再言時,赤成道祖忽然開口:


    “徒兒,如今我還有一策,你可為我辨析一二。”


    淨寧道人一怔,連忙應道:“敬聽尊師高見。”


    赤成道祖緩緩轉迴身子,先問了句:“你可知如今釋源國天蕩山正有兇獸作亂?”


    淨寧道人不知他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如實答道:


    “弟子略有耳聞,此事大約一月前便開始了,而且那兇獸實力不俗、禍亂成性,伏波寺一眾高僧至今也未能將其降服。”


    赤成道祖又問道:“可你知道那兇獸是何來曆嗎?”


    淨寧道人搖頭道:“尊師見諒,弟子長久以來一直忙於本府內事,所以對外界遠方的雜訊異聞並未關心太多。”


    赤成道祖麵不改色,隻繼續言道:“前段時間我外出尋訪‘仙芝瓊果’時曾路過天蕩山,當時心血來潮便入山遊探了一陣,可以確定那兇獸正是上古洪荒異種,窮奇。”


    淨寧道人微微一驚:“窮奇?!……那不是九黎國的禦獸戰寵嗎?”


    赤成道祖點了點頭:“或許是掙脫九黎國的獸籠禁製逃逸出來的,不過這些目前已經不重要了,為師隻是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淨寧道人自然也想知道尊師提及此事究竟何意,當即聚目匯神,恭敬候聽。


    赤成道祖側過身子,短暫思酌後撫須述道:“仙芝瓊果三年時間仍毫無頭緒,眼下如大海撈針一般長久尋跡斷非良謀,可我府大業不宜久拖,經過為師多日的苦思冥想,為今之計……若是能尋得一種合適的替代品或也可一試。”


    淨寧道人聞言不禁大震,頓時愕然難言。


    赤成道祖像是早預料到淨寧會有如此反應,神態絲毫不變:


    “仙芝瓊果雖然至今仍未獲得任何與之相關訊息,但不論是從名字,還是從其作為扶搖仙丹重要配材的地位來看,都應該是一種世間極其罕有的靈能異寶,而且我斷定,這仙芝瓊果定然是此次煉化的重中之重,其重要性必定在其餘一十六種配材之上……”


    淨寧道人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赤成道祖的說辭之上,見其稍有停頓,馬上不由自主地追問道:


    “尊師如何得知?”


    赤成道祖微微昂首,接著道:“據古卷記載和我個人的分析感悟,仙芝瓊果在此次煉化的主要作用是成為承擔載體,並將其他配材的內蘊靈力催化凝結,繼而嵌於其內,最終煉成具有強大元靈的無上仙丹。”


    淨寧道人亦隨之動容,但同時又一臉困惑:“可弟子還是不懂,此事與那窮奇兇獸又有何幹係?……”


    叮!


    淨寧道人話剛問出便明白了過來,登時瞠目結舌:


    “師尊!……難道你想?!……”


    赤成道祖頓微一顰眉,繼而又道:“如你剛才所言,仙芝瓊果定是生於天地間靈元匯聚之地的稀世珍材,那麽其替代之物就必須極富元氣,如此想來,那窮奇兇獸乃是上古洪荒異種,世間不可多得,其內丹至少蘊含有千年的天地靈能,以此取代仙芝瓊果作為載體也未嚐不可。”


    話剛說完淨寧道人就迫不及待地接道:“師尊,恕弟子鬥膽直言……貿然嚐試尋求替代風險實大,如果不是古卷明確所載還是謹慎為重!而且那窮奇既然被稱為大兇之獸,想必濁氣更重,即便煉出也定然與真品大相徑庭……”


    赤成道祖頓現複雜神色,躊躇片晌後道:“我亦有此考量,但此等曠世之材可遇不可求,又去哪裏尋得更好的替代載體?如今窮奇孤身逃逸出九黎國的掌控便是良機,若是讓它被那些魔族後裔抓迴,再想有所想法就難上加難了!”


    淨寧道人欲言又止,但眉眼間的顧慮卻更加深重了,赤成道祖神色漸緩,壓低了幾分聲音:


    “我知徒兒所憂,為師近日來雖未從翻閱的大量典籍中獲得太多有價值的見聞,但也知悉了一些以靈獸內丹和上品珍材作為載體的煉化之法,故才決意行此策,既然‘仙芝瓊果’亦為載體之用,而如今卻難覓蹤跡,那麽尋得替代就顯得尤為重要。”


    言至此,赤成道祖又以堅定的眼神直視淨寧道人:


    “窮奇內丹便是當下最好的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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