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驍麵上的憂色並沒有因為紅瞳老者的一番勸誡有所改變,但出於禮貌還是頷首應了一聲,後拱手作別道:


    “承蒙前輩指教,當下時辰漸晚,晚輩就不再打擾了。”


    淩驍說罷便欲離去,可就在其將將轉過身子之際,紅瞳老者突然截道:


    “你等一下。”


    淩驍忽地一頓,又將身子轉迴,卻看到紅瞳老者似無奈般笑了笑:


    “既然那位姑娘對你如此重要,那我就再傳你一套法訣吧!你走近一些就好。”


    淩驍登時大喜,急忙端正身子恭敬地施了一禮:


    “多謝前輩!”


    洞外,夜色寂涼。


    一陣冷風吹過,地麵上的些許碎石也隨之滾動了幾下,由於周圍太過淒清,發出的“咯噔”聲響也十分清晰。


    淩驍從地下走了出來,這次他並沒有待太久,且步履輕盈自然,心情看上去似乎比來時還要好上一些。


    然而就在他想要禦空折返時,身旁卻忽然落下了一個身影,淩驍頓時一驚,但他反應迅速,頃刻間就閃出了幾步遠。


    淩驍定睛一看,原來那身影依然是貓妖少女——小幽。


    待確定來者後淩驍淡淡舒了口氣,小幽卻被他的舉動逗得眉開眼笑:“嘻嘻……三年了,你怎麽還會被我嚇到啊?”


    淩驍微微聳肩,迴道:“你總是突然這樣,任誰都會被嚇一跳啊……”


    小幽偷樂兩聲後立刻收起了笑意,轉而向一片漆黑的山洞內打望了一眼,質問道:


    “你怎麽又來找他了?說吧,你這次是來做什麽的?”


    淩驍如實迴道:“我明天就要出遠門了,在走之前還有些事想要請教他。”


    小幽立即提起精神,追問道:“出遠門?去哪裏啊?”


    淩驍其實心中已然將這小妖精視作了內人,故在猶豫了片晌後便對其道出了前因後果。


    “伏波寺?哼,隔了這麽遠也要借人,那群和尚可真沒用!”小幽聽完後輕蔑地啐了句。


    淩驍反言道:“這麽說也不好吧,或許那隻魔獸真的很厲害呢?”


    小幽不以為意,隻用一對水靈圓眼俏生生地看著淩驍:


    “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吧!”


    “什麽事?”淩驍怔了怔,脫口問道。


    小幽自信一笑,隨即挺直腰板,負手轉身,後用一種頗顯傲態的步伐向一邊走去:


    “經過我三年的不懈追蹤,終於讓我從那些被煉化的獸類身上找到了一點端倪。”


    誰知淩驍聽後隻是微微變色:“是嗎?……那恭喜你了。”


    小幽也沒想到他反應如此平淡,於是心中忽生不悅,頓足迴首道:


    “喂,我也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的一點蛛絲馬跡,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關心似的?”


    淩驍一時語塞,愣了片許才喃喃道:“這個……追查妖物的事情一直是師父在外操辦的,沒有人讓我去做這樣的事啊……”


    “你!……呆子!”小幽聞言氣更不打一處來。


    其實淩驍雖然曾兩度遭受那類離奇妖獸的襲擊,但昭武大陸本就不乏靈異之事,妖獸作怪的事情亦不罕見,而這些又有諸多正道高人出力獻策,所以入門的三年來他隻是潛心修行,或閑暇之餘照顧燕涵兒,並沒有將此事過於放在心上。


    隨後小幽似是忽然沒了脾氣,背過身冷冰冰地說道:


    “也罷,反正我也不打算和你一起麵對這件事,明天我也要離開這裏,我們就此別過吧。”


    小幽剛說完就一馬當先快步走開,淩驍這才發覺自己話有不妥,忙跟上轉言道:


    “那個,你先不要生氣……其實我是很樂意幫你的……”


    “不用這麽假惺惺的,我自己完全可以!”小幽憤憤嗬斥了一句,接著便化作山貓消失在了前方黑暗中,隻留嬌怒的餘音不斷在荒嶺間迴蕩。


    淩驍站在原地一臉尷尬,待四周再度歸於沉靜,他搖頭歎息一聲後便也禦空迴去了。


    八燼炎洞內,熔岩石室。


    在紅瞳老者身後高處岩壁上的法陣刻印中央,那名異樣狀貌的怪人再次緩緩“鑽探”而出,且仍然隻將胸部以上的半截身子探了出來。


    “尊上,您還是沒有將那些事都告訴他啊。”這異貌怪人剛剛“出來”便將注意力放在了下方的紅瞳老者身上。


    紅瞳老者慢慢睜開眼睛,淡淡迴道:“他還年輕,有些事還是不要太早知道的好。”


    異貌怪人很是不解:“可他如今能到這般地步完全是拜你所賜啊,若不是您十多年前將扶搖古卷下卷和仙芝瓊果送給那個淩藥師,這孩子根本活不到現在,您就是他們父子的再造恩人,現在隻是收迴自己的東西又有什麽不可?”


    紅瞳老者微微沉吟,表情登時凝重了幾分:“迴憶往事,我當時也是在這裏和那孩子的父親相遇的,他們父子二人都屬寬性良善之人,我亦感染匪淺,怎奈天公愚弄……”


    言至此,紅瞳老者漸露不忍之色,異貌怪人見狀接他言道:


    “這孩子從小身中頑疾,淩藥師愛子心切,不惜險涉窮山惡水也要尋找良方,然而即使如此也仍是杯水車薪,所幸上天不會絕人之路,還是讓他在這裏遇到了尊上你。”


    紅瞳老者沒有一點得到慰藉的表現,隻接著說道:“這世間的福禍之事又怎麽能說得清呢?我雖然送他古卷和稀世珍材,他也因此成功煉化出了仙丹,然而卻令其全家命運遭受重創,也讓這孩子飽受思親之苦……”


    “如此,縱使得獲仙丹以至大成,又怎能說不是孽緣呢?你那時還勸我不要動惻隱之心,莫要交出古卷至寶,如今想來,未嚐不是對的啊……”


    異貌怪人忙緩言安撫道:“尊上請勿有愧意,您當時不過是慈悲為懷,見不得他們未來經曆父子相隔之痛罷了,屬下當時勸阻您其實也是為了尋找更為可靠的途徑,以使您早日修成乾坤聖境,這樣也可以盡快遠離這‘八燼玄火陣’的焚身之苦,畢竟這下麵的那隻……”


    異貌怪人話還未說完,紅瞳老者身上卻突然發生了十分詭異的表現……


    他先是接連咳嗽了幾聲,喘得極為厲害,甚至有鮮血從其口中噴了出來,一些落到了身前地麵上,一些則化於熔岩漿流之中,蒸發於無形。


    緊接著,紅瞳老者開始捂著頭痛苦哀嚎,叫聲極為淒厲,其身後的八根鐵鏈也隨之不停顫吟抖動,嗷叫過後又開始發出恐怖的陰笑聲……


    異貌怪人瞬間啞然失色,疾唿道:


    “該死!……尊上請忍耐一下!”


    異貌怪人隨即將手臂從岩壁上的法陣中也“探”了出來,並開始結印訟訣。


    下一刻,隨著繁文咒語持續吟訟,岩壁上這個被八根鎖樁圍成的法陣圖案突然發出了光亮,紅瞳老者也漸漸恢複了神態。


    異貌怪人見狀停止了施術,可麵上的焦愁之色卻並未有何緩和:


    “尊上,這‘八燼玄火陣’的約束力日益漸弱,我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紅瞳老者又舒緩了一陣氣息,半晌後才低沉著嗓音迴了句:


    “我會有所行動的,魁木,這段時間就多多拜托你了……”


    “是……”


    被喚作魁木的異貌怪人猶疑了一下,而後便應聲“縮”迴了法陣之中,再度與岩壁堅石融為一體。


    熔岩石室內,紅瞳老者若有憂念,木然坐臥了許久才緩緩合眼,整個空間隻剩下了岩漿環流的湧動聲。


    那紅瞳老者的麵容又憔悴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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