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士岩聞之一顫,隨即猛然轉頭看向淨寧,正見其雙目中透露出滿滿的堅定與真誠,顯然不是戲謔之言。


    唐士岩見狀雙眼頓時浮現出無法遮掩的狂熱,緊接著他連忙後退一步,拱手亢聲道:


    “謝道長至誠美意,唐某無以為報,定竭力而為!”


    見其終於承應此事,淨寧道人的神色也鬆緩了一些:


    “如此便有勞士岩兄了,本來關於扶搖古卷的事尊師是嚴令外泄的,可他老人家委我重任,此事又實在頗為棘手,所以不得不透露一些於你……”


    言至此,淨寧道人又搖頭苦笑道:“我可是冒著被師門嚴懲的代價在與士岩兄交涉啊!如今我們是綁在一條船上的戰友,你可要嚴守秘密,不然小道我可承擔不起後果……”


    唐士岩隱有動容,再次施禮:“道長放心,唐某雖不是什麽義薄雲天之人,但仍懂知恩圖報,道長真誠相待,唐某即便失敗也斷不會做出落井下石之事。”


    淨寧道人大感慰藉,欣然迴禮道:“好好好,士岩兄果然知恩重義,為弟我果然沒有白交你這位兄長,以後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為弟效勞的請盡管開口,我定竭誠為兄長操辦!”


    二人相談甚歡,又短暫聊了一會兒就相伴迴到了堡宇的大門口,心情很是愉悅。


    兩行人做了最後的拜別,隨後淨寧道人便與隨行弟子一道禦術騰起,直向萬榮城的方向飛去了。


    唐士岩望著天空怔然不語,待三道如流星般的光柱徹底消失在天際之間時才漸漸迴神。不久後,唐士岩轉過身子,再次踏進了堡內的大門。


    他的步伐頗為沉緩,麵上也早已收起了笑容,儼然不見此前在淨寧道人麵前的那種誠悅之態,似是被繁雜心緒所擾。


    唐士岩盡管表麵上答應了和國師府的“合作”,可是心中仍有隱慮,首先這“無根玄碳”非同小可,縱使他是唐家堡內為數不多知道此物所在的核心人物,但如此重寶他亦不能輕易觸及,其次唐士岩雖然並不是什麽心思縝密之人,可心裏仍知那淨寧道人不過是想以利圖謀罷了,隻是這開出的籌碼太大,不免令人垂涎。


    一邊是冒險取物,一旦失敗必遭同門降罪,甚至有性命之危,另一邊是國師府以重禮相邀共謀,若是成功即可登頂尊位、甚至修得大成……


    兩方交織,直叫人心思動蕩、忐忑難擇……


    唐士岩於堡內徑路上兀自焦酌地行走著,在拐過了幾個路口後,他來到了一處較為僻靜的片區,或許是心情有些不大好,他囑咐身後侍從退了下去,自己獨自一人繼續前進。


    忽然,他看到前方自己的宅院門口站著一個身影,於是連忙迎了上去。


    此人竟是那一身灰袍,個子矮小的長心道師。


    “長心道長。”唐士岩走至其身前後拱手敬道。


    長心道師抬手婉拒,淡淡問道:“他來這裏是為何事?”


    唐士岩頓了頓,迴道:“無他,不過是來商談購置一些新原料罷了,這些原料比較稀有,國師府怕我們這邊不輕易出貨所以才派他親自跑了一趟。”


    長心道師看了看遠方天際,微一沉吟後不再關心此事,轉而提道:


    “帶我去看看試驗的進度吧。”


    唐士岩會意,隨即應和道:“道長請。”


    接著二人便一同向整個唐家堡據地的西側進發了。


    待出了堡宇的西門,二人又經過了一段冗長且陡峭的山野小徑,最後就來到了唐門禁地之一——馭龍山莊。


    此山莊位於壁山西南側峰山腰處的一片密林內,外觀形似一座十分廣闊的單層篷房,為鋼筋堅石所築,製式單調缺乏美感,幾無任何邊飾點綴,窗戶上也多是直排欄杆,看起來不似人居之地,更像民間用來飼養牲畜的圈舍。


    唐士岩當先用鑰匙打開了篷房的大門,隨後便同長心道師一起走了進去。


    剛進門便是一陣持續不斷地嘈雜吼叫,吼聲音色各異,有沉悶,有尖銳,有高亢,有嘶啞……各種嘶鳴吠嗷交織在一起,若是毫無修為的尋常之人定會被吵得心煩意亂,不想再多待半刻。


    篷房之內設有不計其數的鐵製牢籠,成多排平齊擺放,每排之間都有供人行走的便道,這些牢籠有將近三成為空,其餘則關著一些動物猛獸,虎、豹、熊、狼……門類不一,整個房內空間也因此充斥著濃濃的糞便味和動物體味。


    這些猛獸有些與外界無甚差別,而有些不僅體型明顯更為龐大,還異常兇悍嗜血,互相之間不斷對鄰舍呲牙惡吼,如果沒有堅實柵欄相隔恐怕早就撲上去生死搏殺了。


    更令人醒目的是,在那些表現明顯更為狂暴的兇獸身上,竟有多處裸露著白骨的可怖傷口,觀之駭人!


    長心道師隨機走到了一間關有這種兇獸的牢籠門前,開始駐足端量,這間牢籠內關著的是一隻“虎妖”,它見長心在籠子外停下了身子,遂立刻張圓虎眼怒瞪著長心道師,並露出滿是鮮血的獠牙,發出陣陣令常人膽寒的悶吼,同時做出一副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攻擊的姿態。


    然而長心道師遠非尋常人物,麵對惡虎的兇狠氣勢他毫無反應,隻一臉漠然地盯著它,淡淡說道:


    “這一批還是不行嗎?”


    唐士岩在身後頷首迴道:“迴道長,在大哥的督導下,這次的新藥是我唐門中的藥師完全按您給的配方調製的,藥材配比一點不差。”


    長心道師沒有說話,沉默片晌後緩緩抬起右手對向籠中惡虎,並開始默念法訣。


    不多時,隨著法訣聲起,一道霧狀淡芒從長心手中慢慢湧出,且透過牢籠向那惡虎頭顱靠近,籠中的惡虎看到淡芒後似有忌憚,先是本能地縮退了兩步,但是籠中可避之地太少,淡芒很快觸碰到了惡虎的腦袋,並開始環裹、嵌入。


    而後便發生了詭異的一幕,隻見原本精力十足的虎妖突然開始變得昏昏欲睡、萎靡不振。


    長心道師專注施法,青色淡芒依然在不斷地嵌入惡虎的腦袋中,一旁的唐士岩見狀突然浮現驚喜之色,可正當他開口欲言時,情況卻發生了驚人逆轉。


    “嗷!!”


    隻見精神恍惚的惡虎在一聲怒吼過後突然一下子就恢複了生氣,並努力搖頭將淡芒驅散,接著便開始上前對著長心和唐士岩齜牙咧嘴、狂嘯不止。


    唐士岩麵上的喜意頃刻間消散,隨即轉目看向長心,長心道師歎了口氣,將手收了迴來,搖頭道:


    “貧道不才,辜負堡主期望了……”


    唐士岩微笑寬慰:“道長莫要如此,世間上等靈術無一不需要長久研探方得有成,我大哥宅心仁厚,既然決心要與道長共同攻克這‘禦獸之術’,想必也早已做好了這等心裏準備,我唐家堡儲備充盈,良材配料足足有餘,道長無須有任何歉意。”


    長心道師聞言愧意稍減,沉聲迴道:“堡主海涵,貧道深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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