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懷符印,淨寧道人一路暢通無阻,如今的後府較之往日更為冷清,即使淨寧道人早已輕車熟路,心中仍不免寂寥。


    當然,相比於清寂的環境,淨寧道人心中更多的卻是不安,雖然他身為大弟子地位特殊,可自從赤成道祖得獲古卷的那天起他也沒有再踏足過這裏,這古卷意義非同尋常,此次探訪又是他獨自決斷,實在不知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之事。


    但是這些天麵對府內府外冗多的雜事,淨寧道人已然有些身心俱疲,同時他也頗想知道尊師目前的進程,於是在一股無形念想的推動下,最終還是踏足了這裏。


    淨寧道人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寶塔型的煉丹房門前,見並無異狀後便向大門內躬身行禮道:


    “尊師,弟子淨寧前來拜見,深夜叨擾,還望恕罪。”


    門內一時無人迴應,淨寧道人於原地靜待了片刻,便欲再喚,這時煉丹房內才傳來赤成道祖渾厚的聲音:


    “進來吧。”


    淨寧道人稍稍整理了下衣容,緊接著就上前推門進入了屋內,剛進門就有一股熱氣迎麵而來,煉丹房內的溫度竟是比外麵高了不少。


    煉丹房內為環形結構,室內中部區域有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平鋪於地,其上擺放著一鼎同樣龐大的煉丹爐,爐目測高三丈,寬兩丈,爐頂端有一條銅製管道盤旋而上,直與煉丹房頂部相接。


    煉丹爐與四周用八邊圍欄相隔,隻留有一口供出入,周圍的環形區域擺放著眾多桌架,其上的典籍書冊種類繁多,還有各種已成未成的丹藥及配材。


    此時赤成道祖正坐在離門最近的工作桌案邊翻閱著書籍,工作桌案上無序地放置著各式各樣的瓶罐工具和藥草輔料,然而其上最明顯的是一張古樸的羊皮紙,那便是扶搖古卷了。


    為不打擾尊師,淨寧道人小心翼翼地將門扣好,隨即慢慢走到赤成道祖身前,附身輕聲喚了句:


    “尊師。”


    赤成道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書籍中,沒有迴應。


    淨寧道人頓了頓,又問道:“請問尊師近日有何進展?有什麽需要弟子代勞的嗎?”


    赤成道祖微一沉吟,緩緩放下了手中書籍,並拿起桌台上的扶搖古卷繼續認真參閱:


    “我自負見識廣博,可這些煉製之法我卻聞所未聞,也不知究竟是出自哪位怪才之手……”


    淨寧道人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這或許真的是那幾個奸人想出的爛俗花招,尊師暫時不必殫精竭慮,可以上報國主加大搜查,弟子也出去網羅幫手,定要將那一對狗男女抓迴!……”


    赤成道祖卻鎮定自若:“不必過激,別忘了他們還有把柄在我們手裏,況且我雖然沒有領悟這古卷煉製之法的奧秘所在,但其上所載的配材料方卻認得不少,具是世所罕有的靈品,有幾個我甚至敢篤定這天下間知曉的人屈指可數,包括剛才我提到的煉製之法,兩個毛頭小鬼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就編撰出來。”


    淨寧道人聽後十分慰藉:“既然尊師這麽說,那這古卷是真品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赤成道祖依舊不動聲色,眼神繼續端量著扶搖古卷,威嚴的儀容上似有困頓:


    “這古卷所載的煉製之術,主輔配材共需一十七種,雖然我大多略知一二,但仍有三種從未有所耳聞……”


    言至此,赤成道祖將扶搖古卷遞到了淨寧道人麵前,接著道:


    “分別是無根玄碳、靈樞岩、還有仙芝瓊果,不知徒兒是否知曉幾分?”


    淨寧道人會意,接過古卷後也開始認真閱覽,半晌後微微抬眼,若有所思。


    赤成道祖耐心靜待著,片刻後,淨寧道人忽有所覺,麵龐漸漸浮現一絲喜色,緊接著他將古卷謹慎收攏,施禮迴言:


    “稟尊師,弟子才疏學淺,見識遠不及您,這一十七種配材我幾乎全不認得,但意外僥幸的是,這無根玄碳弟子卻有所據悉。”


    話音剛落,赤成道祖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亢然問道:“當真?徒兒從何知悉?”


    淨寧道人欣然解釋道:“不敢隱瞞尊師,這無根玄碳正是那西蜀國唐家堡的傳世之物,因為太過珍貴所以一直都被唐門封存隱匿,即使是他們本族之人也很少知曉,弟子也隻是與那唐士岩頗有交往才無意中聽他提起。”


    赤成道祖聞言大喜過望,不禁在屋內來迴踱步:“如此甚好!這仙丹配材雖然大多為稀世珍寶,不過除了這三種以外也都尚有辦法,既然有一種已經知道源處,我便能少受些焦灼之苦了!”


    淨寧道人默而不言,赤成道祖兀自興奮了片刻後很快恢複自然,隨後又向淨寧道人轉問道:


    “那這無根玄碳一事我就交由你辦了,徒兒可有難處?”


    淨寧道人隱有顧慮,稍作沉思後迴道:“尊師,那無根玄碳對唐家堡來說非同小可,徒兒擔心如果沒有足夠的籌碼作為交換,他們不會甘心將寶物奉上。”


    赤成道祖麵色逐漸變得凝重:“依你之意,我們要如何從他們手中得到這無根玄碳?”


    淨寧道人又斟酌了片刻,接著拱了一下手,答道:“既然尊師期望甚切,弟子便直言心中所想了,說來不難思考,為今之計隻有明暗兩謀。”


    “所謂明謀即是以高額利益與他們平等交換,尊師手中有他們十分渴求的奇藥秘方,我們以此為介必能令他們誠心交涉,隻是供出秘法代價頗大,恐尊師難以割舍……”


    赤成道祖聞言眸光一沉,又問了句:“暗謀又是如何說法?”


    淨寧道人頓了頓,隨即接道:“所謂暗謀,便是我們與唐家堡內知曉無根玄碳所在的人物達成私下約定,同樣以利誘之,令其偷梁換柱將寶物盜出呈予尊師,此謀雖然也要付出些許代價,但比之弟子先前所說卻是好了太多,或許隻需要給些金銀財寶便能收買。”


    赤成道祖聽完闡述後沉默了半晌,眉宇之間微現憂容:


    “我門中秘方對我府大計至關重要,若是給些錢財就能使暗謀成功,那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事情敗露,不但會使唐家堡和我們反目,他們還會因此更加嚴格管理無根玄碳,到那時想得到此物就難上加難了,大業未成之時還是要避免樹立外敵。”


    淨寧道人表情也變得複雜起來,麵對這般分析他無言以對,隻是頷首迴了句:


    “尊師說的是,弟子思慮不周。”


    赤成道祖再度緩步走起,沒幾步又停下了身子,此時的他背對著淨寧道人,從稍遠處看去,原本寬厚的背影好像被無形的壓力壓得有些頹然。


    然而沒過多久,如灼思許久終於做出決意一般,赤成道祖忽地轉身正麵淨寧,神色間滿是毅然:


    “仙丹茲事體大,不論如何也要盡快尋齊配材,過幾天你就欽點幾名弟子隨你一同前往唐家堡,以互訪為由多留幾日,主要目的是獲取更多關於無根玄碳的訊息,至少要探聽到具體所在。”


    淨寧道人肅容應之:“弟子遵命!”


    隨後又輕聲問道:“那依尊師明見,弟子該以何種謀劃為主?”


    赤成道祖直截了當地迴了句:“這件事情你酌情處置,盡最大可能不為我府平添阻礙即可。”


    淨寧道人微微一怔,不再多言,隻應和了一聲“是”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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