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溫情似水,淩驍心中愁緒漸緩,不答反問:


    “你怎麽還沒有休息?”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見淩驍不正麵迴應,南宮芷月毫不遲疑地又接了句,語態比剛才嚴肅了些。


    淩驍微微一怔,但觀南宮芷月明眸流盼,目色堅定,遂決意不再兀自壓抑心中苦悶,於是看向前方,坦然道:


    “涵兒姐的父親養育了我八年,對我恩重如山,如果沒有他我恐怕早就死在了荒山野嶺,待我提出下山尋父的時候還讓涵兒姐同行助我,這份情義實在不知怎麽報答……”


    說到這裏,淩驍麵龐忽又浮現愧色:


    “可如今我不僅沒有迴報這份恩情,還讓涵兒姐兩度陷入險境,甚至……”


    淩驍情難自控,他緊緊握拳,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


    南宮芷月亦受觸動,她安然端視著淩驍不安的麵容,眸中盡是關懷。


    “她如今成了這個樣子,該讓我怎麽麵對燕叔……我真的好沒用……”


    深重的自責感竟讓淩驍的身體有些微微發抖,南宮芷月心懷不忍,踏前一步又向他靠近了些,並用自己白皙滑嫩的玉手撐開了淩驍的拳掌,輕輕握住。


    一股嬌柔暖意頓時從手掌處傳來,慢慢撫平了少年不安的內心。


    淩驍狀態漸漸平複,繼而轉目迴顧於她,南宮芷月含情迎視,輕聲撫慰道:


    “燕姑娘雖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好在身體無礙,他們並沒有過多傷害於她,還是值得慶幸的,世間良方能人不計其數,隻要我們努力找尋就一定可以尋得挽救之法。”


    言至此,南宮芷月秀容一沉,聲音也壓低了幾分:


    “這件事說起來皆起於我,如果當時我不去懸壺村尋求你們的幫助,可能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禍劫……”


    淩驍聞言一愣,此話有明顯的自責之意,他很想開口勸慰,可又實在不擅長安撫女子,遂隻得啞住。


    “赤成老道想要的是扶搖古卷,而且那丫頭先前好奇心太重,聽到了太多於他們不利的消息,就算你不針對他們行調查之事那些人也不會放過她。”


    正當淩驍不知所措時,忽有一明朗人聲從二人身後傳來。


    淩驍南宮芷月微微一驚,同步轉目望去,見正是山陽散人。


    山陽散人此時背後的承影劍已被卸下,他負手朝淩驍二人緩步走去,麵上微有困色。


    “前輩……”


    聽到剛才山陽散人的寬解之言,南宮芷月深受感動。


    淩驍也麵露喜色,隨口問了句:“前輩,你怎麽也沒休息。”


    山陽散人瞥了他一眼,不悅道:“我的房間正對著庭院,你們卻在這裏說個沒完,要我怎麽休息?”


    淩驍南宮芷月微微張大了嘴,且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山陽散人不以為意,他瞄了眼二人還在握著的手,打趣道:


    “呦~感情不錯嘛~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的二人世界了?~”


    這對少男少女這才反應過來,怔了片刻後趕忙各自將手縮了迴去。


    南宮芷月玉顏微泛紅暈,她猛地轉過身,極力掩飾容貌上的嬌羞之色,淩驍則有些慌神,木訥得不知道將手放在哪裏。


    山陽散人輕笑一聲,將話題轉開:“對了,那丫頭沒少鬧騰吧?”


    南宮芷月輕歎一聲,迴道:“燕姑娘像個小孩子一樣玩鬧了好久,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多虧了沈姑娘為她講了許多童謠故事才慢慢讓她變得安分,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山陽散人登時啞然,愣了半許後便像實在忍不住一般開懷大笑了起來。


    笑聲率性而又闊氣,庭院中的淡淡涼意似乎也被驅散了幾分。


    淩驍南宮芷月受到他的感染亦展眉舒顏,相視而笑,場中氛圍頓時輕鬆了許多。


    笑聲過後後,山陽散人收斂情緒,端正儀容:


    “這件事雖然有發生的必然性,但若細究起來我也不可說是無責,待迴到門中我一定會向師兄們尋求良方,你們就把那丫頭交給我便好。”


    淩驍南宮芷月喜出望外,清羽派作為正道大家,門中定不乏能人異士,以該派的響亮威名,治愈燕涵兒一事固然是有了極大的保障。


    淩驍激動萬分,拱手施禮:“多謝前輩!清羽派那麽厲害,一定可以找到方法的!”


    山陽散人隻淡然迴之:“具體還是要等到把她帶迴重陽山再說,對了,趁這個機會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問你們一下。”


    二人當即提起精神,南宮芷月欣然應道:“前輩請說。”


    山陽散人看向淩驍,忽現疑容:“我近日一直在想,他們之前到底為什麽要以那丫頭為餌,逼你前去單獨會麵?如果他們隻是害怕詭計受阻那麽大可以直接滅口,又為何費此周章?”


    淩驍沒太想過這些,當下自然答不上來,南宮芷月亦朝淩驍審視而去,思量片晌後推測道:


    “或許他們已經知道淩驍正是淩藥師的孩子,可卻並不知道淩驍已經和父親失聯多年,以為可以從他口中獲悉更多情報。”


    剛說完沒多久,南宮芷月又做了補充:


    “當然,這些也隻是我的猜測……”


    話到最後,南宮芷月頗有些底氣不足,淩驍則呆立在原地半句也接不上。


    山陽散人仍有疑惑,可除此之外也實在想不出真實緣由,隻得顧自推論:


    “如果是這樣,那可能會引發變故的餘地就太多了,他們難道就不怕我們商議好說辭給他們下套嗎?”


    “那赤成老道當時帶弟子半路阻截我二人時,已經知道丫頭是淩驍的至親之人,卻並沒有提起過淩藥師的任何事情,如果我是他,就算是要獲悉淩藥師的下落,最好的辦法也應該是突襲逼問,而不是擄走對方的至交脅迫對方,且還答應給予充分的迴旋時間,這中間太容易生出枝節,以那老道的奸滑心計來看,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些。”


    山陽散人說完又上下打量了淩驍一眼:


    “我猜測,那老道的目的或許就是這小子。”


    淩驍瞪大了雙眼,愕然道:“什麽?……我?……”


    這些論述條理分明,南宮芷月無言反駁,隻得迴問了句:


    “可淩驍也隻與那赤成老道有過一次交鋒,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他想要單獨與淩驍會麵?”


    山陽散人聳了聳肩,一臉無措:“這些我就不知道了。”


    南宮芷月再次默不作聲,山陽散人輕唿一口氣,不再多想:


    “罷了,他們既然同意了我們提出的條件,就證明此事對他們已經變得無足輕重,要怪就隻能怪那時沒有當麵質問。”


    剛說完,山陽散人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太晚了,我就先迴去了,明天還要趕路,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說完便轉身離去。


    “前輩請等一下!”


    可剛走出幾步,淩驍卻於他身後急忙截道。


    山陽散人隨即頓足,轉頭問他:“還有什麽事?”


    南宮芷月亦感意外,她扭頭看向淩驍,見其凝目聚神,麵色如同堅石一般巍然。


    過了半晌,山陽散人見淩驍遲遲不說話,便欲開口再問,可這名八尺男兒卻在這時“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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