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道身影動作極快,但好在燕涵兒和山陽散人都不是泛泛之輩,雖然一時難以追上,卻也不至跟丟。


    如此一來,這片偌大的山林一下子有了四道飛馳的身影,他們如風般疾馳,繁茂的草叢枝木被迅猛的氣流吹得不停向兩邊掠開,隨之連續不斷地發出清脆的嘎吱聲,樹林中的鳥獸也被嚇得四散奔逃。


    這般風馳電掣追逐了許久後,他們終於衝出了密布的叢林,並依次在一條溪流邊停下了身子。


    山陽散人和燕涵兒定睛一看,原來最當先的那道巨大身影不過是一隻野豬,它此刻正因被溪流所阻而彷徨無措。


    隻是與尋常野豬不同的是,這頭野豬身上有著多處傷痕,有些傷痕甚至露出了皚皚白骨,看起來極為猙獰可怖,竟與之前的狼妖和豹妖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這‘豬妖’一路上隻是像受驚逃命一般鼠竄,全無先前妖物那般嗜血好戰之態。


    而那一直不依不饒追逐這頭野豬的嬌小身影,正是與燕涵兒等人有過兩次會麵的貓妖少女小幽,盡管她當前是山貓形態,卻還是能很容易認出來。


    燕涵兒心中又驚又疑,欲開口詢問,卻在上前一步時被山陽散人製止,山陽散人以眼神示意燕涵兒靜觀其變,不要輕舉妄動,燕涵兒稍有動搖,隨後默然從之。


    小幽以山貓態全神貫注地與麵前那豬妖對峙,卻毫無進攻的意思,過了不久,一縷紅光繞身飄過,小幽再次幻化成人形。


    豬妖見狀更為驚恐,知道退無可退,於是正對著小幽做出了攻擊姿態。


    隻見豬妖目露兇光,並用獠牙對著小幽不斷示威,嘴裏亦不停發出憤怒的‘哼唧’聲,顯然做好了殊死一戰的準備。


    山陽散人和燕涵兒全心凝視著場中動靜,正當他們二人以為這貓妖少女會先出手時,卻見她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慢慢靠近了那頭氣勢洶洶的豬妖,並用溫柔的語氣安撫道:


    “別怕,我不是敵人,不會傷害你的,你一定很疼吧?就讓我來幫你,可以嗎?”


    燕涵兒與山陽散人登時啞然。


    然而更令他們驚奇的是,那豬妖在小幽的此番撫慰下,態度竟真的緩和了不少,嘴中的嘶吼聲也變得低沉平穩。


    就這樣,小幽一步一步地向那豬妖徐徐走近,可就在二者間僅剩不到十步路的時候,那豬妖卻突然又是一聲怒吼,威勢駭人,緊接著豬腳一蹬,直向小幽衝去!


    小幽大驚,急忙抬手作勢,然而此時引訣已為時過晚,小幽反應不及,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橙色光劍在電光火石間急速飛至,並從那豬妖的側身方向,貫身而入!


    這一擊力道極大,那豬妖的身子順著那光劍的攻勢向一邊飛出了好幾丈遠才落地,接著就看它歪躺在地麵悲吼抽搐了幾下便一蹶不振了。


    小幽大驚,趕忙迴身望去,這才發現燕涵兒二人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此舉自然是山陽散人所為,他雖然與這貓妖少女也有幾分不愉快,但終歸沒有深仇大恨,不願袖手旁觀。


    見豬妖被除,燕涵兒欣然而笑,正欲上前慰問小幽,誰知這刁蠻少女不僅沒有任何感激之意,反而對山陽散人怒喝了一句:


    “你在做什麽?!”


    燕涵兒詫異不已,山陽散人也心覺不爽,當即迴斥:


    “小丫頭,我救了你,可你這是什麽態度?”


    小幽絲毫不領情,繼續沒好氣道:


    “哼!要你們多管閑事了?你們知道這樣反而壞了我的事嗎?”


    山陽散人氣更不打一處來,雖然他也因小幽的話而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幾分質疑,但自己畢竟也隻是出於好心,此時卻聽她如此不通情理,真有一種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感覺,哪裏還會冷靜思考自己是否有錯?於是隻憤然迴懟:


    “你……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歹!什麽叫壞你的事?我若是剛才不出手,你恐怕就沒辦法在這裏罵罵咧咧了!這麽算來,我還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咧!”


    小幽仍不示弱,依舊振振有詞:


    “我要你救了嗎?再說了,我有那麽弱嗎?!”


    山陽散人臉色難看至極,見這少女實在不可理喻,當下一揮袖,冷冷道:


    “哼,你以為你個小妖精能有多大能耐?剛才難道不是連口訣都說不出來了嗎?”


    二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吵了半晌卻依然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隻有燕涵兒愣在一旁,囧然不已。


    燕涵兒此時的立場頗為尷尬,雖然她與麵前二位都有過不愉快的經曆,但他們三人之間亦有共同對敵之誼,說來也算幾分緣分,可方才明明是山陽散人仗義出手才救下的小幽,小幽卻反咬一口,故而她心中其實更偏向於山陽散人。


    但從小幽口中所言,又能聽出她此舉似乎另有隱情,念及此,燕涵兒突然變得十分理性,當下並沒有果斷站隊,而是想當個和事佬從中調解。


    “這……這個味道?!……”


    正當燕涵兒剛想說上兩句時,突然從一旁不遠處傳來了一句沙啞的人聲,那聲音還帶著明顯的驚詫之意。


    山陽散人與小幽立刻停止了爭執,並同燕涵兒一道扭頭望去。


    一個身形有些駝背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離三人稍遠些的地方。


    那老者拄著齊腰高的拐杖,身形較為瘦小,臉上皺紋橫生,看上去至少已過古稀之年,可由於長著一個突出的高鼻梁,看起來仍然頗有幾分精神氣。


    老者的身旁還跟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那少年容貌清秀,著一身童仆裝扮,背後背著一個裝滿草藥的藥簍,乍一看像是那老者的仆從親隨一類。


    燕涵兒三人均不認得這兩位,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而那老者也毫不在意,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隻剛剛死掉的豬妖身上。


    老者滿目驚恐地盯著倒在地上的野豬妖屍身,半晌沒有說話,仿佛看到了什麽難以言表的恐怖事物,額角間的皺紋也因緊鎖的表情而顯得更加深刻。


    山陽散人閱曆最深,最先看出此老者定不是尋常人物,於是他第一個踏步上前,恭敬問道:


    “請問老伯,這妖怪有什麽問題嗎?如果驚擾到你了,我馬上處理掉。”


    “慢!”


    山陽散人話剛說完,那老者突然伸手截道。


    山陽散人為之一怔,那老者卻沒有接話,隻是朝著豬妖屍身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可因腿腳不便,他的步伐略顯遲緩,饒是如此,亦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少年仆從見狀急忙跟上,想要攙扶卻被老者一手撥開,故而他隻得緊緊隨其身後,以免意外。


    燕涵兒三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顯然都有困惑,不過並沒有人加以阻攔,他們心中都直覺地認為那老者並無惡意。


    下一刻,老者走到了豬妖的屍身旁,並蹲下了身子。


    緊接著,他又做出了一個讓眾人匪夷所思的動作——用鼻子貼近了豬妖的屍身,隨後像家犬一般不停地聞嗅。


    燕涵兒三人皆瞠目結舌,就連見識最廣的山陽散人也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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