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驍先是一怔,隨即欣慰一笑,後便同這位開朗的小藥仆一起向主屋後方的廚房走去了。


    往昔在紫霞山上,淩驍每天都會幫著燕涵兒在廚房忙活雜事,偶爾也會親自顛勺做菜,時日一久,廚藝倒也算得上是略有所成,如今正好得到機會,遂在這庭院廚房內小小的露了一手。


    飯菜做好後,淩驍同那兩位小藥仆一起共進午餐,期間有說有笑,連那位靦腆的小藥仆也慢慢放得開了,隻這一會兒功夫,三人的關係就親近了許多。


    餐後,三人吃得飽了,兩位藥仆又對淩驍的廚藝讚美了一番,淩驍捂頭笑了笑,有幾分不好意思。


    忽然,淩驍想到了還沒有為正在病房內忙碌的竹伯和吳楓留午餐,而因為自己一路上消耗太大,這頓飯吃的最多的人卻是自己。


    看到麵前桌子上隻剩下一點殘羹剩飯的幾個盤子,淩驍很是羞愧:


    “啊……不好意思,一下子忘了,我們要不要再為竹伯他們準備些吃的?……”


    那位開朗一些的藥仆笑著迴他:“不礙事的,師父他老人家忙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何時結束,以前也是這樣,如果現在就準備餐食,很可能到他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涼得不能吃了,我們一般都是等他老人家忙完再去為他準備的。”


    淩驍一聽頗有道理,便不再多言。


    之後三人又聊了一會兒便收拾碗筷去了,洗碗的事情自然也是被淩驍包下。


    到了晌午時分,那兩位小藥仆準備去午休,並詢問淩驍是否願意一同小憩,可他仍在憂心燕涵兒的病情,故婉言謝絕了。


    淩驍再次坐迴了病房門口的石凳上,同時向房門凝視了一會兒,後收迴目光,閉目凝神,不斷撫慰著自己內心的焦躁感。


    中午的懸壺村格外寧靜,連鳥鳴聲也聽不到幾分,隻有寥寥秋風時不時吹過,帶來陣陣涼意。


    這樣又過了許久,正當淩驍的身心將要融入這靜謐的氛圍時,那病房的門扉卻突然“嘎吱”響了一聲,淩驍猛然驚醒,忙扭頭看去。


    隻見吳楓將房門緩緩打開,並從房間內走了出來,他額頭雖然隱隱有汗,可麵部神情卻盡是欣然之色。


    淩驍見狀趕忙起身上前,先一步問道:“吳師傅,怎麽樣?”


    吳楓展露笑顏,迴道:“兄台放心,那位姑娘已無大礙,現在可以進去了。”


    此言一出,淩驍欣喜若狂,激動得險些要哭了出來,但終歸壓抑了迴去,隨後立刻誠摯行禮:


    “感謝二位救我朋友,二位的恩情,淩驍一定不會忘記!”


    吳楓笑意不變,擺手道:“這全仰仗著家師的高超技藝,我沒有什麽功勞的,且與我一道進去看看吧。”


    淩驍點了點頭,緊接著同他一起又進入了病房。


    淩驍剛一踏進屋子便聞到了一股醇厚的熏煙味,不同於廚房嗆人的油煙,像是艾草香味,濃烈卻沒有不適感。


    淩驍進門後第一眼看的就是燕涵兒,見她此時雖然仍在昏迷,但臉龐和嘴唇卻已有了幾分血色,全不似之前那般暗沉無光,見此,淩驍也總算是放下心來。


    隨後,淩驍又望向竹伯,見他此時正用幹布擦拭著雙手,額頭與吳楓一樣掛著些許汗珠,看來二人都費了不小的功夫,念及此,淩驍深受感動,內心再次加深了對竹伯的敬意。


    竹伯也注意到了淩驍,他放下手中的擦布,還不等淩驍開口說話就先闡明道:


    “這位姑娘體內的殘存毒素已經深入心肺,我遂以星蠶深入她體腹之中將毒素吸食殆盡,如今已無大礙了。”


    淩驍這時才注意到,在竹伯身旁有一個藥箱,裏麵是剛剛用過的器械和藥布,其上還沾著明顯的血漬。


    而藥箱旁邊的那張椅子上正放著一個盆子,裏麵有些許粘稠液體,像是人的嘔吐物,其中還有一些短且發黑的細絲類事物,像是死掉的小蚯蚓。


    淩驍動容不已,但隨即他身形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麽,頗有難為之色:


    “先生大恩大德,不論怎麽感謝都不為過……但是……在下身上此時隻剩下十幾兩碎銀……若是不夠,我一定會再想辦法的!……”


    竹伯與吳楓俱是一怔,淩驍以為此態是在責難自己,於是慢慢低下了頭,可是下一刻卻聽到竹伯淺淺的笑聲。


    淩驍抬起頭,隻見竹伯慈祥的麵容上仍然掛著淡淡笑意,淩驍不解,身旁的吳楓則開口笑道:


    “兄台還不知道吧?懸壺村之所以叫懸壺村,便是以懸壺濟世、濟救蒼生為己任,幾兩碎銀,何足道哉?若實在要表達謝意,送些幹柴米糧便可以了。”


    聞言,淩驍心中的敬仰之意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看來這懸壺村不僅藏龍臥虎,更是不入流俗,果然不愧於“醫者聖地”的稱號。


    竹伯沒有在意淩驍此時的反應,隻是自顧端詳著燕涵兒,認真囑咐道:


    “雖然她體內毒素已清,並無性命之憂,但因這紅蠍毒素在數日的時間裏不斷腐化著她的髒腑,故而導致了不少頑痕,這些還需要時日才能痊愈。”


    聽罷,淩驍麵色忽地一沉,隨後也望向燕涵兒,見她神色安詳並無異狀,於是再次向竹伯輕聲問了句:


    “那請問先生……她大概還需多久才能完全康複?”


    竹伯輕輕歎了口氣,負手迴道:“短則一月,多則百日。”


    淩驍默然,後又滿眼溫柔地注視著燕涵兒:


    “沒關係,我暫時就在這個村子住下了,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她的。”


    竹伯點了點頭,站了片刻後便招唿吳楓收起了東西,接著二人一道離開了房間。


    隨著房間門關上,屋內再一次隻剩下了淩驍和燕涵兒。


    淩驍的目光仍然放在燕涵兒美麗的麵容上沒有移開,半晌後,淩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那張終於恢複生機的秀顏,他再次長舒了一口氣。


    努力沒有白費,誠惶誠恐的日子,總算是結束了!


    緊接著,他愜意地笑了,這是發自內心、如釋重負的笑容!


    此時已過未時,村中居民都已結束了午休,年輕人紛紛開始下午的勞作,而老人和孩童們也都在享受著安逸的午後時光,有的在村中閑庭信步,有的在宅田間嬉笑打鬧。


    淩驍從竹伯的住宅中來到了村子的中心處,由於他要和燕涵兒一道在這懸壺村暫住一段時日,所以便在這村中找尋起了客棧,畢竟不能總是借居他人之所。


    還好的是,懸壺村雖然不大,但或許是由於該村經常有外來的求醫人員光顧,使得村內早有人聞到了商機,淩驍由此很容易就找到了兩家客棧,並走進了較大的那家。


    淩驍很快就在這家客棧開好了兩間相鄰的房間,令他欣慰的是,這裏房間的價格跟一路上鄉鎮裏的差不多,他手中所剩的銀兩可以支持很久。


    事情辦完後,淩驍又迴到了竹伯庭院中的那間病房裏。


    然而剛一踏進門他就怔住了,隨後在他的麵容上竟又浮現出了無法掩蓋的喜悅之色。


    燕涵兒,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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