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父女聞聲轉身,他們沒走多遠,在看到淩驍又跪在地上時二人皆大惑不解。


    淩驍緩緩閉上了眼,表情複雜到難以形容,仿佛在做著艱難的思想鬥爭。


    片晌後他又將眼睛睜開,眉宇間盡是毅然:


    “燕叔多年的教養恩情,阿驍實在不知怎麽報答,我心裏也早就將燕叔和涵兒姐視作再生親人,但自從八年前的那場劫難開始,親人們的慘狀就一直像夢魘一般纏著我,即使過去了這麽久也不能釋懷……”


    說到最後,淩驍語氣中夾帶了幾分哽咽,燕承天微微動容,浮現不忍之色。


    淩驍頓了頓,而後拱手作禮:


    “可我那父親至今下落不明,我作為他的孩子實在不能安心,而如今我已成年,也深得燕叔恩傳,希望燕叔準我下山尋父,查明兇案真相!此間若有事項需我去做,請盡管吩咐,阿驍必定全力以赴、無所怨言!”


    說罷,淩驍便將身子俯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並將頭埋在身前地上,蜷縮不起。


    燕承天見他這般舉動原來是為此事,可燕承天就像已經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一樣,隻是在原地安靜佇立了片刻,而後又走了迴去,並再次將淩驍扶了起來。


    淩驍起身後,燕承天滿懷溫情地問了句:“阿驍,江湖兇險,你可想好了?”


    淩驍堅決之意不減半分:“想好了!一日尋不得父親,我便一日也不會放棄……”


    “哈哈哈……好!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兒郎!你不僅天賦異稟,更有如此膽魄和孝義,也不枉我們相聚一場!哈哈哈……”


    燕承天拍著淩驍的肩膀仰天大笑,眼神中滿是讚許。


    那笑聲何等爽朗,在山林間悠揚迴蕩。


    聽著燕承天酣暢淋漓的笑聲,淩驍也露出了笑顏。


    燕承天笑後接著道:“我能看出你的心事,也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既然你意已決,那你就盡管去吧!不管順利與否,隨時還可迴到這紫霞山上,這裏便是你第二個家!至於我的恩情什麽的,我這裏沒什麽事要讓你去做,不用放在心上。”


    淩驍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狠狠點頭:“謝謝燕叔!……謝謝燕叔!……”


    站在一旁沉默許久的燕涵兒此刻聽到父親已經允許淩驍下山,馬上便待不住了,趕忙踏上前去搶話:


    “爹爹!我也要去!”


    燕承天和淩驍同時轉目,淩驍愣了愣神,正要說什麽,燕涵兒卻再搶一步爭道:


    “我早就已經把阿驍當成親弟弟了,他這突然一走我肯定好無聊的,所以我也要和他同去!”


    淩驍大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涵兒姐……我……”


    燕承天默默端詳著燕涵兒,思索半晌後終於下定決心:


    “好吧,阿驍雖然武學已有不俗成就,但對於世事人心仍然缺乏經驗,涵兒你為人機敏,就同他一道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得到父親同意後,燕涵兒喜笑顏開:“嘻嘻!謝謝爹!~”


    淩驍也沒辦法多說什麽,之後三人便迴到住宅處吃飯休息了。


    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淩驍與燕涵兒為遠行做了許多準備,其中包括衣食、銀兩還有地圖。


    為了防身,燕承天還特意為二人各準備了一件匕首作為武器。除了這些,燕涵兒身為女兒身還購置了一些首飾和瓶瓶罐罐的化妝品,燕承天和淩驍均感訝異,不好多說什麽。畢竟,美少女的事情,作為男人還是少管的好。


    收拾妥當後,二人便準備下山去了。


    “都準備好了嗎?”在住宅處的客廳裏,燕承天正身麵對著並排站在自己身前的一對俊秀男女。


    燕涵兒與淩驍挎著包裹齊聲迴道:“準備好了!”


    燕承天點了點頭,又向二人挨個兒看了眼:“涵兒,阿驍,這次下山的具體規劃是什麽,再給我重複一遍。”


    燕涵兒雖然機敏聰慧,但性情偏急,淩驍正要開口,她在一旁就又搶先了一步,怡然迴道:


    “尋人一事,最基本的就是要摸清被尋之人的詳細情況,既然阿驍的父親失蹤前曾是中陽國的禦用方士,那麽當下的第一件事呢,就是要去中陽國國都萬榮城查明阿驍父親淩天漢的資料,以及當年的案件詳情。”


    燕承天點頭表示認可,又做了些補充:


    “不過,你們所要麵對的並不是什麽地方尋常案件,王宮舊事也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查清楚的,你們行事需謹小慎微、從長計議,想辦法以正當方式進入王宮內部,切不可貪圖冒進!否則即使你們身懷‘月武行’絕技,也是免不了麻煩的。”


    “知道了!”


    淩驍肅然迴應,燕涵兒也含笑“嗯”了一聲。


    隨後,燕承天便在衣襯內拿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燕涵兒,並認真叮囑:


    “涵兒,你和阿驍到了萬榮城以後,就直接去城西南的米酒巷子裏,找到一家叫‘雲來客棧’的地方,把這封信交給那裏一個姓楊的老板,他會安排你們的一切。”


    二人皆是一愣,但見燕承天很是從容,也就沒有多說什麽,隨後燕涵兒應聲將信件收下。


    燕承天並沒有因為他們呆住的表情而做出什麽反應,反而神情中有淡淡傷感,隨後沉聲寄語:


    “江湖兇險,我雖有不舍,但是你們總歸要長大,往後還是要靠你們自己的,記得常來信以報平安。”


    言至此,燕承天強行掃去頹態,深出一口氣後將腰杆挺得筆直:


    “好了,話不多說,你們出發吧!”


    最後的準備做完後,二人便動身離開了這個承載多年記憶的居地,燕涵兒在走之前還不忘撫了撫小瑩,柔聲做了告別。


    江湖路遠,青年男女正式開啟征程。


    山河縹緲,燕承天於高處負手挺立,眺望著逐漸遠去的二小。


    想來也不可思議,淩驍自打融入燕氏父女的家庭後,八年來除了每年去落鷹嶺祭拜親人以外就再也沒有下過山。或許是對這靈山秀水存有留戀,二人並沒有選擇以輕功快速離開,而是如閑庭信步一般,慢慢沿著山路漸行漸遠。


    此時正值秋初季節,原本綠木蔥蔥的山野也被點綴上了幾許金黃,每當秋風吹過樹梢,耳畔便響起了悅耳的沙沙聲,金黃色的樹葉迎風飄起,又為這山景增添了幾分蕭瑟。


    淩驍默然望著此番場景,心中不知怎麽,竟莫名升起了一股悲涼之意,還有對前方道路的,那一絲未知的彷徨。


    而那美麗女子卻似乎並不被此所影響,那一身淡紫色衣裙搭配窈窕身姿在前方蹦蹦跳跳地躍動著,甚是賞心悅目,秀麗的容貌此刻笑顏如花,仿佛年歲的增長並沒有抹去少女的天真與可愛。


    淩驍看著前方那個美麗身影如此靈動可人,心中因離別而生的彷徨感頓時消散了不少。


    其實淩驍對燕涵兒主動提出同行是感到很大的欣慰與慶幸的,畢竟如果真的讓他獨自一人麵對未知的道路,恐怕難免孤寂。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山路間走了許久。


    頓時,淩驍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加快了幾步走到燕涵兒身邊,開口問道:


    “涵兒姐,燕叔給你的信中寫的是什麽啊?”


    這一問一下子把燕涵兒的思緒打斷了,隨後她嚴正看向淩驍:


    “你問這個做什麽?這封信不是給我們的,在交到收信人手上之前不能隨便打開,這是規矩!”


    淩驍尷尬一笑,表情微帶歉意:“哦……不好意思,隻是又一次覺得燕叔好厲害,竟然連那麽遠的萬榮城都有他的好友。”


    聽到淩驍又在誇自己的父親,燕涵兒得意迴言:“嘻嘻~那當然了!爹爹闖蕩江湖那麽久,很多危險的地方他都去過,不結識點人脈怎麽行?”


    淩驍稍作思索,附和道:“想來也是,‘西蜀俠盜’聲名遠揚,有一些同道好友和追隨敬仰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燕涵兒頓了頓,再次看向淩驍:“你知道我這次和你一道下山,除了要幫助你一同尋找你的父親以外,還有什麽別的目的嗎?”


    “什麽?”淩驍不解。


    霎時間,燕涵兒的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剛毅,她嘴角微揚,決然道:


    “這次下山我更視為一種曆練,我一定要混出名堂來!遲早有一天,我會被冠以‘西蜀俠女’的名號!”


    淩驍一直不知燕涵兒竟還有如此雄心壯誌,於是在看到她美目中的堅毅氣勢後,內心便又一次對這位美麗姐姐升起敬意。


    然而,正當他想要多說幾句讚美鼓勵的話時,卻突然見燕涵兒的表情猛地一變,同時她的身子也停了下來。


    淩驍隨即駐足,停身凝視,隻見燕涵兒目光如刀,俏臉生煞,且直直盯著淩驍,頗有兇狠之狀。


    燕涵兒這樣子讓淩驍隱隱覺得可怖,於是他便欲開口問話,可燕涵兒已然先一步憤憤道:


    “嘿嘿,臭小子,前兩天你點我的那一穴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現在父親不在,你就做好覺悟吧!”


    淩驍驚懼交加,心想果然不是好事!遂立刻失聲:


    “涵……不要!……”


    “哼!廢話少說!接招!”燕涵兒含笑喝道。


    這次淩驍倒是反應很快,他馬上使用‘月武行’開溜,燕涵兒亦緊追不舍。


    二人又一次縱情於山水,樂得逍遙。


    青春男女,大好年華,好不快哉!


    這番追逐嬉戲倒也無形中加快了速度,不多久他們就飛出了紫霞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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