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行的隊伍浩浩蕩蕩,晝行夜伏,日複一日。


    經過楊喚草藥的醫治,家英、妍兒的悉心照料,楊天終於蘇醒,奈何身體虛弱,弱到不經風就倒,整日伏在家英背上,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這一日,前行隊伍中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奄奄一息的倒在路邊草叢中,正值盛夏的天,蒼蠅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嗡嗡的圍著老者,老者一隻手無力的驅趕著,天上盤旋著一隻禿鷲,隨時準備俯衝而下,飽餐一頓。


    這名老者是因饑餓與路途勞頓而倒下的,一名巡邏金兵發現了他,已無用武之地卻又沒死透,決定上來補上一刀。


    就待屠刀落下之時,楊喚上前擋了下來。金兵的馬鞭瞬間朝楊喚揮來,楊喚不敢反抗也不敢閃躲,萬一金兵惱羞成怒,殺人泄憤很正常。


    “兵爺,您消消氣,他還沒死呢!”


    “沒死,你背著他走啊?”馬鞭又朝楊喚側身鞭去。


    楊喚身體扭曲,齜牙咧嘴道:“我背著他,兵爺,我背著他,死透了再扔掉,萬一活過來還能給你們效力不是。”


    “好,你給我背著他,快去,看不累死你!”金兵馬鞭指向躺在地上的老者。


    楊喚立馬上前背起老者,本想一枯瘦老人體重不多少,背起的一刻,頓生懊悔,實不該多管閑事。


    老者看似輕飄飄實則沉甸甸,而且懷中眾多器械,硌的楊喚脊背生疼,想給他抽出扔掉,老者雖是奄奄一息,卻視若珍寶,死不撒手。


    開弓無迴頭箭,隻能硬生生的背起,快步追上家英。


    家英看到奄奄一息的老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她讓楊喚把老者放在地上,再把留藏的炊餅碾成沫撒進他口中,把剩餘不多的水喂給他,幫他驅掉蚊蠅。


    長時間的耽擱引起了金兵的注意,一名金兵上前用馬鞭驅趕他們,楊喚隻好背起老者,找到路邊幾片大草葉給老者遮蓋防曬,家英背起楊天,妍兒跟在身後,繼續前行。


    暮色蒼茫,殘陽泣血。


    鑲了金邊的太陽此刻紅彤彤的,一輪彎月,似亮不亮,如金兵的彎刀懸掛在天上。


    北行的隊伍,夕陽把影子越拉越長,直至消失不見。


    此時正是這群疲於奔命的人們最憧憬的時刻。


    “隊伍原地駐紮,天亮起行!”一隊金人騎兵,自前向後,塵土飛揚,傳達命令。


    疲馬臥長坡,夕陽下通津。


    眾人一屁股拍在地上,順勢躺下,睜大眼睛看著慢慢降臨的黑夜,終於能夠喘口氣了!


    入夜,下起一場小雨。


    楊喚輕輕掰開老者的嘴巴,讓他貪婪的吸食著每一滴雨水。雨水入喉,滋潤著他疲憊不堪的身軀。


    見老者有了動靜,楊喚、家英圍了上來。


    老者緩緩睜開眼睛,疲憊的審視了一下二人,有氣無力的說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每一個字都用盡全身之力。


    楊喚剛要說話,老者又閉起了眼睛。


    家英拿出炊餅喂給老者一些,老者閉著眼睛咀嚼,再張開嘴接點雨水。


    楊喚把家英喚到一邊。


    “嫂子,楊天現在也不能走路,你一個人背著會累垮的,再帶一個他,會拖垮我們的,我當時腦子一熱,現在後悔了,不能再帶他走了!”


    家英猶豫了片刻。


    “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金人視我們如草芥,我們再不互幫互助,那真是天無活人之路了,我們為何走上了這條路,這不就是根本原因嗎?”


    楊喚低下了頭。


    “可楊天……”


    “楊天我背著,你隻管背著那位老者,能走到哪算哪,問心無愧就好。”


    楊喚無奈的點了點頭。


    誰也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者,一滴眼淚順著溝壑縱橫的麵頰,滑落下來,隨著雨水混於大地之中。


    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半夜,潤物於無聲,也滋潤了饑渴的人們。


    經過一夜的休整,天亮時刻,老者蘇醒。卻還是不能走路,隻得楊喚又背了一天。


    又是夜。


    老者的臉色如日薄西山,暮秋之色,垂垂老矣,加上路途顛簸,忍饑挨餓,恐難久活於世。


    臨終之時能得人眷顧,心滿而意足了。


    看著躺在家英懷中迷眼不睜楊天,老者緩緩拉過楊天的手,時而伸出兩根手指時而又是三根,置於楊天的手腕處,輕輕閉起眼睛。


    家英與楊喚彼此會意,這難道是位郎中。


    老者的臉由喜變衰,又變喜。


    每一次變化都牽扯著家英的心。


    許久之後,老者收起右手,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此小兒脈象無大礙,如脈來浮數,則純為外感,虛浮微數,便是兼有內傷。蓋浮數為有邪,虛而微,則為正氣耗損,一虛一實之辨,傷風外感內傷脈無疑。”


    “先生,可他這燒退數日,精神仍是疲乏,整日伏身倦睡。”家英焦急的說道。


    老者不語,閉目養神。從懷中摸索半天,緩緩抽出一個油紙包裹的藥丸交給家英。


    楊喚伸手接過,輕輕撕去外層包裹,“八龍聚魂丹”五個字赫然顯露出來。


    楊喚一怔,驚訝道:“先生,先生是談清世,談神醫?”


    老者虛弱的點點頭:“正是老朽!”


    楊喚立即起身,就要跪拜,老者輕輕擺手阻止。


    “談神醫,您這“八龍聚魂丹”是不可遇更不可求,江湖傳言僅存一顆,您這……”楊喚還在驚訝之中。


    “您自己虛弱無依都沒舍得服下,怎麽……”


    “老朽年事過高,不忍浪費,這“八龍聚魂丹”確是一顆,是當年我曾師祖付了懸留傳下來的。”


    老者虛弱的閉起眼,胸口劇烈起伏。


    楊喚剛要上前查看,老者又睜開了眼睛。


    “八龍聚魂丹,是我曾師祖付了懸畢生所煉,他的留世遺言是,讓我“懸壺門”傳人懸壺濟世的同時用畢生時間去尋找有緣人,而且隻傳四代人,付了懸,諸一壺,笑與濟,到我談清世,正好四代,如若還是找不到,就自行處置。”


    老者頓了頓又說。


    “曾師祖隻說有緣人,卻未說明是何有緣人,所以我師祖以至於師父都將它遺傳了下來,我也不知何為有緣,如今我大限將至,你們不顧自身安危,救我於水火,自是有緣,如若無緣,傳我四代也可自行處置了。”


    “談神醫,您自行處置也該是自己服用啊,我這黃口小兒不值先生如此啊!”家英滿懷感激愧疚之情。


    “夫人莫要此說,醫者不自醫,我乃一朽朽老者,更不必浪費此等世間罕物,不如贈這小兒,強身健體,替老朽活下去。”


    “先生,……”家英感動的無法言語,起身作揖。


    “夫人,我剛才試脈象,此小兒雖體弱脈虛,脈象卻異於常人,此等非凡,老朽診脈一生,著實未見,此小兒定非凡之人,夫人定要好生調教,將來必成大才。”


    “謝先生誇獎,定謹遵先生教誨!”家英再拜。


    “醫者不醫心,我大宋朝病的不是軀體,而是人心,我曾師祖付了懸曾言,如逢亂世,心病亦不醫體,我“懸壺門”便不再收徒,可惜老朽一身才學不能再懸壺濟世,也無可傳之徒,憾矣,憾矣……”談清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蹲坐在一旁的蔣妍兒。


    妍兒被盯得害了怕,手臂輕輕挽起家英的胳膊。


    楊喚注意到了談清世的眼神,立刻領會到了他的意圖。


    楊喚輕輕拉過妍兒,讓她跪倒在談清世身邊。“還不快跪拜師父!”


    家英也明白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也一再催促著妍兒。


    妍兒隻得聽從楊喚和家英的話,鄭重的跪下給談清世磕了三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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