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預那一番言辭犀利、條理清晰的話語,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成王的心口之上,令其無法迴避和辯駁。


    成王心中暗自思忖著,不得不承認江預所言極是。一直以來,身為身份尊貴無比的王爺,他早已習慣了唿風喚雨、予取予求。在他的觀念裏,隻要是自己看中的事物,那就必然應該歸屬自己所有。


    而向晚舟雖天生麗質、容貌出眾,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出身鄉野的普通女子罷了。成王心想,這樣一個鄉間女子能夠得到堂堂大越王爺的青睞,無疑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按照常理推斷,這女子理應乖乖地待在家中,滿心歡喜地等待著王爺迎親的花轎到來。然而此刻想來,卻是自己想得太過簡單膚淺了。


    此時的成王麵色陰沉如水,緩緩地坐迴椅子上,心中懊悔不已。他開始反思自己過往的傲慢與自負,意識到正是因為這種心態才導致了今天這般尷尬的局麵。


    江預靜靜地凝視著陷入沉思、沉默不語的成王,然後邁步走到他的麵前,恭恭敬敬地說道:“王爺,龍兒現今已是微臣的妻子,微臣自當全心全意地愛護她,嗬護她一生一世。事已至此,您與龍兒已然錯過,還望王爺能夠放下執念,切莫再苦苦糾纏。此前王爺送來的那些價值連城的名貴藥材,微臣都已原封不動地盡數歸還。今日冒昧前來叨擾王爺,實在惶恐至極,懇請王爺大人有大量,饒恕微臣的無禮之舉。微臣就此別過,先行告退。”


    話音剛落,江預深深地彎下腰去,向著成王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而後直起身來,轉身穩步離去。一直在門外等候多時的曾宥見江預平靜地走了出來,臉上立刻浮現出得意洋洋的神情,隨即昂首闊步地緊跟在江預身後,一同踏出了王府的大門。


    楊逍看著江預那挺直的背影和剛才在屋裏的那種波瀾不驚,幾句話便把自家王爺擊得垂頭喪氣,不免佩服幾分。迴頭再看看自家坐在椅子上的泄氣王爺,心裏難受極了。他走到成王身邊,“王爺,江大人已經離開了!”


    成王沒有說話,隻是慢慢起身,走到門口,一手使勁兒拍在門框上,自言自語的說道:“龍兒隻會是我的,隻會是我的。”


    江預坐在馬車裏,曾宥駕著車,從醉仙樓過時,林遠看見了江預的馬車,他趕緊把早就準備好的紙條不動聲色的彈進車內,江預反應敏捷,正好接住。


    他打開一看,紙條上寫著:天黑,別院等,速來!他看了紙條,隻是閉上了眼睛。


    林遠看著江預遠去的馬車,趕緊收攤,打算前去鳳來樓接樓藏月。


    江預剛到江府門口,就碰到宣王的手下郭贇。郭贇看見江預,趕緊躬身拱手,“見過江大人。”


    江預看了一眼郭贇,再看看眼前這匹棗紅色的駿馬,就知道是宣王的心意。於是就轉身看著郭贇,“郭大人,今日勞煩您跑一趟了,在下謝過王爺的恩賜。”


    郭贇迴答道:“江大人客氣了,在下已經完成任務,這就不打擾江大人了,告辭。”


    江預看著這棗紅色的駿馬,伸手摸了摸,這馬把頭一抬,睥睨著江預。


    這時,張勇和向晚舟有說有笑的走了出來。當向晚舟看見這匹馬時,眼睛一亮,當看到馬旁邊的江預時,眼睛裏的亮光立馬消失,腳步突然停止,隻是微微頷首,恭恭敬敬的站著。


    江預看見向晚舟溫順的模樣,徑直走到她身邊,說道:“龍兒,宣王爺送來的寶馬,看來是這匹馬隻認你,既然喜歡,就趕緊牽迴馬廄吧。”


    向晚舟聽了,有些不敢相信,抬起頭盯著江預。江預笑著說道:“趕緊去牽吧,等一會找你有正事。”江預的話音剛落,向晚舟已經跑到馬兒的身邊,手在馬的身上摸著,馬兒溫順的用頭蹭著向晚舟。


    江預臉上是滿意的笑。張勇走到江預身邊,“少爺,少夫人不知何事把曾行和琳琅扔在了馬廄旁邊那棵最高高的樹上掛著?”


    江預聽後,眉毛一抬,“隻要夫人高興,把這江府掛在樹上也無妨。”


    張勇聽了,腦袋向前一伸,眨著眼睛盯著江預。江預白了張勇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向晚舟把馬直接牽到馬場,輕輕一躍,便坐到了馬背上。她牽好韁繩,兩腳一蹬,“駕”的一聲,馬兒便圍著馬場馳騁起來。


    江預走到馬廄的樹下,抬頭看著掛在樹上的琳琅和曾行。曾行見了,趕緊說道:“少爺,你去幫琳琅求求情,讓她先放琳琅下去好嗎?”


    琳琅看著江預,急切的說道:“姑爺,你先放曾行下去吧,他後背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呢?”


    江預聽了,說道:“曾行,你身邊還有一個位置,你難道想讓我也被掛在上麵?”


    曾行說道:“少爺,你是男人,你掛在上麵比琳琅掛在上麵更為合適。我求求你去求求少夫人把琳琅放下去吧,少爺!”


    江預聽到曾行那番話之後,眉頭微微一皺,忍不住低聲嗔罵道:“真是個沒良心的家夥!”話音剛落,他便轉身牽起自己那匹威風凜凜的黑聰,邁著步伐朝著馬場走去。


    當他踏入馬場時,目光瞬間被馬背上那個英姿颯爽的身影所吸引。隻見向晚舟身騎在馬背上,身姿矯健而輕盈。江預凝視著她,心中暗自思忖:“龍兒,那成王絕非你的良配。隻是不知道,你的心是否依然牽掛著他呢?”


    想到此處,江預輕輕一躍,穩穩地坐上馬背。他輕拍馬臀,身下的坐騎猶如一道黑色閃電般疾馳而出。不一會兒,江預的馬匹便如疾風一般追到了向晚舟馬的身後。然而,就在即將超越之時,江預卻突然放緩了速度,似乎並不急於超過眼前這道美麗的風景。


    此時正值金秋時節,秋風瑟瑟,吹拂而過。向晚舟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隨風飄動,時不時地拂過江預的麵龐,帶來一陣淡淡的幽香。而那些金黃的落葉,紛紛揚揚地飄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仿佛給這對璧人披上了一層絢麗多彩的華裳。


    就這樣,他們一前一後地在馬場裏奔跑了好幾圈。終於,向晚舟望著天邊那輪已經開始緩緩西沉的夕陽,輕輕地拉緊手中的韁繩。那匹通人性的馬立刻領會主人的意圖,乖巧地停了下來。緊接著,江預也在向晚舟的右側緩緩停下馬來,與她一同靜靜地欣賞著那漸漸西落的落日餘暉。


    “日落西山,暮色漸沉。光陰流轉,讓人不禁心生感歎。如今的我,恰似那正午之日,正一步步向著西山邁進。”江預一邊說著,一邊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遠方,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感傷之情。


    向晚舟側頭看了一眼江預,“也許年紀的緣故,我還不覺時光匆匆。你如此感歎,定是還有很多事未完吧!”


    “龍兒,當年父親和母親遇刺,也是被箭所傷,中的也是萬毒王,可是沒有解藥,我隻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和母親毒發身亡。”江預看著向晚舟說道。


    “所以,你是想問我究竟是通過何種途徑知曉解此毒的方法嗎?”向晚舟那如瀑布般垂落的長發隨風輕輕飄動著,她微微轉過頭來,美麗的麵龐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詢問道。


    站在一旁的江預趕忙點了點頭。隻見向晚舟緩緩地轉過身去,目光投向遠處那明亮耀眼的日光,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這世間萬事萬物,皆存在破解之法。倘若看似毫無頭緒、沒有解法,那麽隻需要打破其原本的狀態和規則,自然就能找到解決之道,以己克已。就如同這解毒之方,需取萬毒王之身,再輔以純潔處子的鮮血作為藥引,二者相互融合,便可成為化解此毒的解藥。”


    江預聽完這番話後,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他瞪大雙眼,直直地望著眼前這位神秘而聰慧的女子,難以置信地追問道:“如此獨特且精妙的解法,你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呢?”


    向晚舟微微一笑,語氣平靜地解釋道:“這世間最為艱難複雜之事,往往也正是最為簡單直接之事。這萬毒王乃是經由毒箭樹的汁液反複淬煉方才製成。要知道,世間萬物皆遵循陰陽相生相克的法則。毒箭樹所蘊含的毒素屬於至陽至極之物,唯有陰性之物方能與之抗衡克製。我的師傅乃是一名出家修行的道姑,她精通道家煉丹製藥之術,我自幼跟隨在她身旁,受其言傳身教,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對此類知識有所了解啦。”


    江預聽了,看著遠方,沉默不語。向晚舟看了一眼江預,“那一晚遇襲,有三幫人,一幫是西塞人,一幫是放箭之人,另外一幫應該隻是隔岸觀火。”


    江預轉頭看著向晚舟,“第一支箭,瞄準的是我,曾行見了為我擋住,而你則為護曾行,拿住了飛來的箭,可是箭上並沒有毒。而單獨射你的時候,箭上才有毒。”


    向晚舟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她麵色陰沉地說道:“射向你的箭居然沒有毒,看來這個殺手並不想讓你那麽輕易就死掉。然而,射向我的箭卻是沾染了萬毒王的劇毒,毫無疑問,那殺手定然是企圖讓你親眼目睹我在痛苦掙紮中慢慢死去,好讓你飽受精神折磨。”


    江預凝視著向晚舟,眼中閃過一絲疼惜與憤怒,他微微頷首,表示讚同向晚舟的推斷,然後輕聲問道:“龍兒,當日從我身體裏取出來的那個箭頭可還留存著?”


    向晚舟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還在呢!”說罷,兩人一同來到江預的書房。


    進入書房後,向晚舟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盒子,裏麵正是從江預身上取下的箭頭。她輕柔地將箭頭放置於書案之上。


    與此同時,江預也緩緩地從抽屜裏拿出另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件。他慢慢地揭開包裹,露出了兩枚箭頭——這便是當年從他父母身上取下的箭頭。


    就在江預準備伸手去拿擺在桌上的箭頭時,向晚舟眼疾手快,迅速伸出右手,輕輕地拍打在江預的手背上,並急切地提醒道:“小心,千萬不可直接用手去觸碰它!”


    這一拍,猶如一道電流瞬間傳遍江預全身,直擊他的心房。盡管他表麵依舊保持著平靜,但內心早已泛起層層漣漪,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那原本溫柔如水的目光此刻更是深深地定格在向晚舟的身上。


    隻見向晚舟不慌不忙地從袖口中抽出一條潔白如雪的手絹,仔細地將箭頭包裹起來。待箭頭被完全包裹妥當之後,她才放心地將其遞到江預麵前。


    江預接過向晚舟手裏的箭頭,同自己手裏的箭頭進行了對比。三根箭頭一模一樣,江預和向晚舟看著一模一樣的箭頭,都驚訝的看著對方。


    向晚舟率先迴過神,“這放箭之人必定是當年刺殺你父母之人。”


    江預突然突然有些重心不穩,忙伸出之手扶住書案。向晚舟並沒有伸手去扶住江預,而是直接伸出雙手從江預手中拿出三枚箭頭,細心的觀察起來。


    江預喘了一口粗氣後,努力讓自己平靜,並直起身體,說道:“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尋找殺害父母的兇手,一直杳無音訊,如今得知了,我定然不會放過此人。”


    向晚舟把箭頭用手絹擦幹淨,然後走到窗戶邊,將三枚箭頭對準日光,她驚奇的發現從江預身上取下的箭頭上有異常,然後說道:“江預,你看,箭頭上還有一個字。”


    江預聽聞立馬走到向晚舟身邊,躬著身,頭剛好在向晚舟右側的肩部之上,仔細盯著箭頭上的字——黑。江預迴憶起當初從父母身上取下的箭也有一個黑字,他眉頭緊皺。


    “從你身上取下的箭頭有一個黑字,從你父母身上取下的箭頭已經生鏽看不出什麽?”向晚舟說完,突然向晚舟一個轉身,額頭不偏不倚的碰到江預的雙唇之上。


    當肌膚突然間相觸時,江預竟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動不動。他那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心中暗自期待能看到她那副窘迫不堪的模樣。


    而此刻的向晚舟,整個人仿佛瞬間石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得如同拉緊的弓弦。她的心像是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一片混亂與驚慌失措。緊接著,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身體因為緊張而略微顫抖著。匆忙之中,她趕緊將手中握著的箭頭輕輕地放置在床沿邊上,隨後雙手迅速抬起,緊緊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內心的羞澀和不安。


    江預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向晚舟這一係列可愛又害羞的反應,隻見他原本緊蹙在一起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那雙如深潭般的眸子此時也充滿了無盡的寵溺之色。


    就在這時,向晚舟慢慢地嚐試移開遮住臉龐的其中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睛,想要窺視一下周圍的情況。然而,不偏不倚,她剛一睜眼便對上了江預那熾熱的目光。


    刹那間,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急忙又將剛剛分開的手指重新合攏,並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琳……琳琅……還在樹上呢,我……我得去把她放下來!”話音未落,她便像一陣風一樣,轉身拔腿就往門外衝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江預的書房裏。


    望著向晚舟如此慌亂逃離的背影,江預終於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那上揚的嘴角透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愉悅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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