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由離生門提供的服務,於兩天後開始,葉晨被邀請觀摩並評價服務質量。朱文還給這次幫助葉晨等人迴國的計劃,取了個暖心的名字:春雨行動。


    離生門的表現實在太過殷勤,行動細節反複推敲過,葉晨並不懷疑計劃的可行性,隻是擔心,計劃結束之後,如何向葉崇交待,朱文提出的部分要求應如何向離生門兌現。


    朱文提出的陌刀、天燈、妖零七火,這些都不是問題,要葉晨挑唆簡國與離國實現一次萬人規模的軍事衝突,且不說朱文的那方麵的預案是否實際,操作結果葉晨保留了高度的懷疑態度。葉晨有些懊悔,但要想平安迴到彖國,似乎已別無選擇。看來要與這些討厭的人共處很長一段時間。


    離生門利用隱蔽在離國的秘密戰線,似乎準確的預測了離國朝廷的行動。葉崇帶著虞婷離開了泰郅,當天就有神武軍和大量龍尉緊隨而去。


    從泰郅向東,用十七天到達東平關,再用二十九天橫穿簡國,共計四十六天進入米援郡地界,至此行動完結,朱文計劃的精確程度令葉晨驚訝。沿途可能遭到離國朝廷追擊的地點,攔截方式和對策都說得一清二楚。葉崇和四位弟子規隊員護送著虞婷,隻需加緊趕路,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人奉上下一步的行動計劃。計劃雖然精確,葉晨還是有些自己的打算,隻要能到達簡國,剩下的路程,葉晨並不太擔心。


    葉晨本來打算到中霄去與景衝商討些睦鄰友好的合作細節,當然也順道去一趟花府,最終還是隻得接受了朱文的計劃,直接迴到彖國,這當然僅限於目前的情況。春雨行動的前半段,是葉晨享受離生門的安保服務,後半段葉晨是要兌現許多承諾的,如果葉晨不能逐一兌現,花嶸月也會成為離生門的報複目標。葉晨平日看似無傷大雅的風流軼事,到了政治利益麵前,全部都是死穴。


    看到離國龍尉東出泰郅,葉晨想跟上去策應葉崇,卻被朱文阻止了。葉晨鬱悶了兩天,第三天才明白過來。因為第三天,何雲峰親自出馬了,顯然第一天進行追擊的離國人馬沒能完成使命,除了葉崇厲害,離生門的作用也不可忽視。同時,也進一步驗證了離國是這次綁架行動的主謀。


    朱文則帶著葉晨,跟在何雲峰隊伍的後麵,兩隊人馬的距離,不超過半日路程。一路而去,葉晨始終沒有遇到何雲峰折返的隊伍,這也就是說,葉崇一直在向東行進,何雲峰一直在後麵追。本來第五天的時間,應該便能追上,不知朱文用了什麽方法,何雲峰居然向北去了。


    葉晨隨朱文又往東走了三日,到了五福鎮,在一間客棧貓了兩日,何雲峰的隊伍從北麵而來,匆忙打尖過後,便繼續向東出發了。葉晨心中驚歎,何雲峰何許人也,一切的行動似乎都被被朱文玩弄於股掌之間。一路向東,葉晨想盡辦法,留了些線索,也不知能不能奏效,雷光營此時也在向離國集結,能夠盡量掌握主動,對於隨時可能發生的變數,才有應對的實力。


    預計再過三日,便能到備徂。朱文的隊伍中,人數與日俱增,一個個都是好手。朱文早有防範,葉晨幾次想與這些人套近乎的企圖,還是可恥的失敗了。堂堂一國大將軍,顯赫的銜職背了一身,想結交幾個草莽漢子,對方還不給麵子,這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情。


    繼續向東行了幾日,過了備徂,又至顧城,葉晨的自信頓時恢複了許多。兩年前,葉晨施行景衝的三路攻離之策,曾奪占顧城,對此處的地理所知,頗有些積累。占得這個條件,葉晨抽了個空檔,到外麵溜達了一圈。自季國消亡之後,小五商隊的戰場便轉到了離國,顧城的聯絡站此時發揮了巨大作用,葉晨向雷光營傳達的最新指示算是發出去了。從一開始,葉晨就沒打算被離生門“護送”到彖國,而所謂的兌現,葉晨充其量是表麵上的示弱,從未想過要與離生門做什麽買賣。與這些不共戴天的惡人,並不需要講什麽道義,隻是現在虎落平陽,該表演的還得繼續演。至於將來離生門的敵對與報複,從弘遠開始,葉晨就沒打算過要迴頭。


    從時間和距離推斷,葉崇和虞婷,此時應該已經出了東平關,到達簡國。葉晨一路裝傻充愣,自己也即將進入簡國的地界,心中一個巨大的疑問,終於還是向朱文開了口。


    “前方的車馬,走東平關正門出去的?”


    朱文毫不在意,沉默片刻後答道:“正門,有貴客同行,咱們可沒工夫到山裏轉悠。”


    葉晨無視了對方的調侃,又問:“我們也從東平關出去?”


    “你今天話很多。”看來朱文一如既往的不打算迴答葉晨,但葉晨很清楚,東平關南麵有一條崎嶇的山路,人可以過去,車馬卻不行。看來這次,還可以補一補兩年前的遺憾,見識下東平關的樣子。幾十年來,離國堅守這座關隘,簡國縱有雄兵良將,亦不能正視離國。


    次日一大早,便有人催促葉晨出發,一路上葉晨已經習慣了,這種一半主顧、一半囚徒的節奏。從顧城出發,走大道的話,今日便能出關,如此說來,何雲峰應該已經追出關去了。


    一路快馬加鞭而去,葉晨心頭的疑問越來越重。虞婷和葉崇在各色勢力的眼中,真有那麽大價值嗎?何雲峰親自出馬,朱文也親自出馬,如果僅僅是用來當人質談條件,那麽,這樣的人質與交換目標的價值,實在很難匹配起來。且不說綁架一個不具有絕對價值的目標是否有意義,不留餘地的公開與彖國為敵,好處到底在哪裏?葉晨實在想不通。


    除此之外,葉晨對直接取道東平關進入簡國的事實,也百思不得其解。以何雲峰的老煉,從泰郅追出來之前,一紙飛鴿傳書,閉了東平關大門,再往山道提前埋伏,虞婷的車馬如何能逃得到簡國地界。而事實是,何雲峰偏偏像個業餘選手,一路傻追,中途還中計追岔了道。


    葉晨繼續賣力的趕路,明明能預感到些什麽,卻又那麽迷離,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又過幾日,葉晨跟著朱文,不僅順利離開了東平關,而且到了璞城。時間與朱文的計劃絲毫不差,這也好幾次刷新了葉晨對朱文的印象。此人必然是強迫症、自虐狂、和潔癖症重度患者,治與不治,差別都不大的那種。


    休整一日之後,計劃的行程突然變了,葉晨預感有些事就要發生,或許已經發生了。不斷的有人將密信送到朱文手裏,朱文隊伍中的“草莽英雄”們,人數也越來越多。


    葉晨基本可以斷定,現在朱文進行的計劃,肯定與護送是八杆子打不著邊。這些人的身手和數量,稍微組織一下,對璞城搞個突襲,隻要後麵有援兵,占領這座城池也不是問 題。


    ‘離生門準備在南霄幹一票大的嗎?’葉晨心中一個突尤。自從離國對離生門進行清剿後,離生門不是一直沒有像樣的據點嗎,難不成決定從簡國敲一筆,解決總壇的落戶問題?


    由於路線的變更,葉晨已經完全無法預料朱文的行動。這幾十號人從東平關出來的時候,離國當地守將的麵都沒見著,現在變成百十號人,璞城這邊也毫無動靜,仿佛隻要沒殺人,就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更有可能的話,像這種江湖勢力集中出現的時候,殺幾個人,官府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在瞞不住了,還可以胡亂編個剿匪大勝的案子,向朝廷表一表功績。


    隊伍沿著東北方向的路,走了一天,走得不快,也就四五十裏地。接著又向東走了半日,難道離國又派出了更多的追兵?


    “咱們順道,去金湯弄些好酒。”葉晨的擔憂,似乎顯得有些多餘。


    淮泉之地,水質極好,所產糧穀,乃是釀酒的極品。有一鎮名為“金湯”,束青山的醉鼎莊便在此地,童叟無欺的好酒,享譽天龍。葉晨產生了其他的擔憂,這麽多人,是準備去搬空束青山的酒莊?從未聽說束青山武功怎樣,離生門這波操作,葉晨是真的淩亂了。


    很快,葉晨居然見到了九鼎峰那位麵具男,也見到了離生門在冉門的許多“老熟人”。鳶超和九鼎峰會過的那幾位,赫然也在。大概因為葉晨今日穿著低調的緣故,這些家夥居然像素未謀麵一般自然。


    “發生了一些變化,所以,鄙人想請你幫我辦點事情,算是你對離生門提供的保護行動,一點特殊的打賞吧。”朱文說得很平淡。


    事情一定不會簡單,葉晨順口問道:“說具體點,坐地起價可不厚道。”


    朱文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向葉晨多說了一句:“見到葉崇,你就知道了。”


    聽這意思,不單是葉晨所在的後隊改變了行程,葉崇和虞婷的前隊,也到了金湯,那麽何雲峰呢,是不是也一路追著葉崇到了此處。葉晨十分清楚,離生門真正的春雨行動,就要開始了,朱文真正的目的,或許今夜便有分曉。


    到了鎮外,天色微微有些暗,遠遠望去,這金湯鎮一派歌舞升平。有許多兩三層的建築,華燈璀璨,歌舞樓台,偏偏是入夜的繁華。葉晨在近陽想要推行的經濟創收方式,看來天龍陸早有人走在前頭了。


    到了鎮外,朱文止住隊伍,下令休整片刻。葉晨又問:“咱們不進去吃喝享樂一番嗎?”


    朱文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不急,現在先看戲,然後演戲,演一場好戲。”


    朱文的話外之音已經再明顯不過,想必是離生門又挑唆了某幾個門派的矛盾,看來有些勢力間的矛盾,今夜要在這金湯鎮集中爆發一下,然後被離生門教訓的教訓,鯨吞的鯨吞。


    葉晨心裏始終無法平靜,索性獨自在樹林邊舞起刀。又過得半刻, 鎮內的喧囂變成了紛亂,剛才還能遠遠聽到些歡歌曼妙之樂,似乎被天神的法器瞬間收走了一樣,除了嘈雜的唿喊和吼叫,隻剩些叮叮當當的聲音。朱文說的看戲,所指的應該就是這個吧,也不知裏麵動手的是哪些門派,豈不是完全在離生門的算計之中。


    “鎮子裏有個醉鼎莊,今天你的老熟人可多了,要是無聊,你可以先進。”朱文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這麽自信,不怕我找著了幫手,不想再跟你做買賣?”


    朱文不答,臉上露出一點微笑,假得一塌糊塗:“待會兒你若獻上何雲峰與景衝的人頭,我便饒了這鎮上所有彖人的性命,去吧去吧。”朱文一邊說,還一邊擺手讓葉晨離去,若不是離生門太過歹毒,這眯著眼睛的笑容可掬,還是很招朋友的。


    葉晨趕緊驅散了結交方麵的聯想,心頭隨之一震!春雨行動的目標,或許終於露出了冰山一角。綁架虞婷也好,脅迫小葉也罷,那都是藥引子,幹掉何雲峰與景衝,才是離生門的春雨。


    何雲峰一路追著葉崇,出現在此處不難理解,怎麽景衝又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葉晨故作鎮定,收了刀,隨意的揮揮手做別,“我先進去點好酒菜,那就恭候大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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