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何時,小胖崽聽到這聲殿下心中都會覺得悸動。


    他吸吸鼻子,壓住那湧上來的微酸。


    “父父怎麽來了。”


    羈鳥戀舊林。


    小胖崽貪婪地將臉蛋埋入那清冷泛著香氣的懷抱裏,好似他們永遠隻有彼此。


    父父不會有第二個孩子。


    可他知道,這是他的妄想。


    沒有人喜歡一個自私的胖崽,他自己也不喜歡。


    明熙帝第一次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小胖崽微微仰著頭,看見他的薄唇輕抿,看他輕輕抬起下頜。


    胖寶寶慢慢從父父懷裏退出去,剛剛往後退了一下,便被明熙帝抓住了。


    春日裏,還殘留著冬日的痕跡。


    胖寶寶穿得圓乎乎的,也不能擋住伸過來的大手。


    他的後頸有許多軟肉,軟乎乎的。被明熙帝這麽一掐,便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可是後頸卻被握住了。


    就像猛虎叼虎崽一樣,被叼的虎崽不會亂動彈,小胖崽也不掙紮了,隻是冰冷的指節觸摸肌膚,還是令他打了個寒顫。


    “放開魚兒。”


    胖寶寶委屈地說道。


    可明熙帝長臂一伸,修長瑩白的指節化為掌,輕輕地扣住胖寶寶的肩膀。


    很輕,但是小胖崽掙脫不掉。


    寬敞舒適的馬車裏,一大一小正無聲地對峙。


    聖上就像握住一個小絹人一般,扣住了小胖崽。他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地蹲了下去,讓他的孩子與他平視。


    明熙帝在傳達一個信號,我們是平等的,我們位於同等高度。


    聰明的胖寶寶在想,父父是不是又要教我道理?


    可是,有時候,魚兒什麽也不想聽。


    小胖崽閉著眼睛,僵立在原地。


    明熙帝凝視著他。


    他出生起,便讓自己嚐盡了喜怒哀樂。


    他看著這個孩子,從奄奄一息,到如今的白白嫩嫩。


    “晏承裕,你有什麽,不能跟我說嗎?”


    1002在小胖崽的意識空間像猿猴般嗚唿嗚唿了起來“還是大哥強,我就說在哪裏不對勁,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隻是給大哥這個機會。”


    “想進去了?”主係統半睜著眼,不耐煩地說。


    1002瞬間捂住嘴巴,他可不要坐牢。


    “那就安靜。”


    聖上不會在小胖崽麵前顯露他的無情,無論何時,他對著自己的孩子,總是愛到極致,含在嘴裏怕化了。


    如今這般冷淡,這般銳利,令小胖崽有些不適應。


    如果是發怒,他還不怕,偏偏沒有情緒。


    “父父──”小胖崽抓了抓自己的臉“魚兒沒有──”


    冰涼的指節按在了小胖崽的唇上,叫他不能說完自己蒼白無力的借口。


    明熙帝緊抿著唇,帶著他走出了馬車,四周寂靜無聲。


    微醺的日光照在明熙帝的身上,卻不能給他增添一份暖意。


    聖上目光冷冽,伸著手虛虛觸摸那飄渺的陽光。


    暖與寒,體現得那麽明顯。


    小胖崽看著看著,便垂下了頭。


    心虛的胖寶寶有些怕了。


    明熙帝一手微抬,示意侍從們退下。


    暗衛們也後退百米,留下了巨大的真空圈。


    “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明熙帝不見喜怒地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


    他已然做到極致,為了這個孩子,他寧願承受百倍之痛。


    為了這個孩子,他將自己登基多年的積累都贈與了他。


    為了他地位的穩固,三宮六院形同虛設。


    對於聖上而言,他是憤怒的,他是不解的。


    此事間,還沒有讓他覺得棘手的事情。


    可是他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做到了。


    聖上不解,究竟是為什麽,最最親密的彼此出現了裂痕。


    他想對自己的孩子說“朕是你的父皇啊,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他三番幾次地找自己的孩子說話,為的就是解他的心結。


    聖上輕撫著心口,有些悲哀地想,他才四歲,就與朕離了心。


    那日後呢?人生有多少個四年。


    是否會與他形同陌路。


    是朕錯了嗎,朕奢望守著自己的孩子,是錯的嗎?


    我兒,是朕錯了嗎?


    他看著自己的孩子,依舊那般純粹的眼神,那樣可愛的麵容。


    聖上卻陡然生出幾分心灰意冷,他的指尖輕輕按壓在額角,緩緩轉過身,對著自己最疼愛的孩子擺了擺手“走吧。”


    那樣頎長矯健的身姿,那樣光風霽月的人物,卻無端多了幾分落寞。


    仿佛要乘風歸去一般,好似世間再無留戀。


    朕往後,依舊會於你無上榮寵,依舊會讓你的儲君之位穩如泰山。


    既然不願意靠近父皇,父皇便離你遠點。


    小胖崽看著自己的父父,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要爆炸了。


    他捂著自己的腦袋,眼眶瞬間漫出淚水。


    走就走。


    魚兒乖乖的,讓父父生孩子還不行嗎?


    魚兒的心也是肉做的呀!


    已經很用力勸自己不要自私,要友愛弟妹了。


    每天都捶自己腦袋叫自己不要想,連肉肉都少少吃了好多。


    還不夠嗎,父父要魚兒講,可是這麽自私的魚兒,父父也不會喜歡……


    1002原本還點根煙慢慢看,誰知道事情不按他想象的來。


    大哥和崽崽怎麽迴事,還走向決裂了?


    大哥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和自己四歲的胖兒子鬧別扭啊。


    “都沒長嘴嗎?嘴除了吃飯還可以──”


    話還沒說完,便被主係統堵了嘴巴。


    “安靜,樣樣都要插手,你是要他沒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嗎?”


    主係統這話說的冠冕堂皇,1002看不出來他樂見其成。


    小胖崽把自己眼淚一擦,低著頭,邁著小短腿便往馬車上衝。


    再也不要理父父了!


    吳中和被聖上趕出去的時候,還以為父子倆有話要說。


    誰知道這兩人沒說一會,便好像鬧了別扭,一個往宮外,一個往宮內。


    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拍大腿,覺著都是些惹不起的祖宗。


    聖上和小太子都愛極了對方,怎麽好端端就這樣了。


    “殿下,殿下聽老奴一句,咱們陛下把您放在心尖尖上。殿下,稍稍說兩句,您的父皇哪舍得衝你冷臉?”


    大的不敢勸,鬼知道會不會跟兒子吵架把他大卸八塊了。


    還是來勸小乖寶。


    小胖崽見了他委屈極了,剛啞著聲想反駁,一聽大伴說的。


    好像是他哦,他是父父心尖尖上的胖崽啊。


    “我的殿下呦──”話還沒說完呢,小胖崽就像個炮仗一樣炸了出去。


    “父父!”剛叫了一聲,便摔了個倒栽蔥,胖寶寶看了看自己手掌上的血痕,癟了癟嘴沒哭。


    他邊吹胖手邊追明熙帝。


    聖上駐足不前,不是不想理他嗎?聽了他的聲音終究迴了頭。


    見他眼睫掛了淚,聖上便維持不住冷硬,大步走過去抓了胖手“四歲了還不會好好走路。”


    話一出口,聖上便抿了抿嘴,似乎想改口。


    卻見小胖崽咧開嘴“父父要哭了,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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