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修長的手指在粗糲的白布上劃過,帶來了輕微的沙沙聲。


    “放肆,安敢欺我百姓。”


    因為懷中抱著他的孩子,聖上話說得很輕。


    但眉宇間的怒意,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吳中和麻利地跪下,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即使是一直跟著聖上的吳中和,也不敢有一丁點的放肆。他皺著眉,心中思索那白布上到底寫了什麽?


    已經升為泉州長史,朝廷命官的那位老縣丞,為何被追殺至此?


    又為何偏偏被平王世子所發現,難道這其中還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他的心中思緒萬千。


    但陛下不發話,他也不敢問。


    吳中和心中暗暗叫苦,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又在惹是生非?


    他大著膽子看了一眼身上懷中的小殿下,幼小的孩童肌膚白皙,頭發烏黑。垂下去的長睫,在眼底撒下一片陰影。


    他的胸膛起伏,肉嘟嘟的臉也隨之微微鼓起。


    真真是可愛極了。


    好在有小太子,陛下會顧及小太子。


    “你來。”聖上在那白布上敲了敲,示意吳中和來看。


    吳忠和躬著身子,在那張白布上停留了一會兒視線。


    在看清上麵所記錄的事件,他大驚失色,趔趄幾步。那邊的地方官員是瘋了嗎?吃熊心豹子膽,竟暗中抓了幾千人去開采新的鹽礦。


    鹽鐵向來是歸國家所有。


    而曾經的老縣丞在上任後,整理卷宗,居然發現十年之內此地有許多莫名的失蹤案件。


    人老成精,更何況天生嗅覺靈敏的老縣丞呢?


    他發現以後便暗中派舊部前去探查,即使再怎麽小心翼翼還是被人發現了。


    老縣丞有大智慧,當機立斷,隱姓埋名從泉州一走了之,帶了證據便要上京麵聖。


    可鹽礦是多麽暴利的產業,其中又有多少世家新貴插手其中?


    而且這裏的失蹤案件更是長達十年有餘。


    怪不得那些人能裏應外合,能夠提供許多製作精良的大昭兵甲。


    怪不得他們能在陛下瘋瘋癲癲時埋下許多暗線。


    正因為有這麽多錢財支撐,才能讓他們卷土重來。


    怪不得這些人一直想要致小太子於死地,因為他們知道恢複過來的聖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活口。


    正因為太子出生,陛下重整旗鼓,隻想將最好的山河送給自己的孩子。


    眼看著世家一個一個倒下,眼看著大昭如日中興,眼看著陛下勵精圖治,越活越年輕。


    這些人怕了,故而又策劃了謀殺案,隻可惜被陛下將計就計,打了一招措手不及,還拔除了他們在朝堂中的大樹。


    想到在朝堂之上被逼自盡的士大夫,又看著南征北戰重返年輕的陛下。


    這些盤根錯節的勢力幕後之人終於感到懼怕,他們正準備將所有抓去的苦力一一殺光,假裝此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誰知道被陛下調任過來的那個長史居然有這麽敏銳的嗅覺,能夠抽絲剝繭。


    而且還格外善於偽裝,善於逃命。


    憂心忡忡的幕後之人聯合起來派出死士。


    怪不得能追到京畿城外,還敢下手傷人。


    “是朕之錯。”聖上被他的孩子改變了,作為不折不扣的封建大爹。即使決策失誤,聖上也從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可吳中和作為陪伴陛下最久的人,自然能聽出他話中的真意。


    陛下確實後悔因為自己的瘋瘋癲癲而給他的百姓帶來苦難。


    這應該是小太子一直以來的舉動,讓聖上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小太子愛民如子,聖上也愛屋及烏。


    吳忠和聽到這句話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胸膛裏,身為天子陛下能夠懺悔自己的錯誤,但是旁人是絕對不能指出來的。


    “這都是我兒的子民啊。”明熙帝深深歎了口氣。


    吳中和的後背不停地在冒冷汗,他真的好想出去,這些隱秘之話讓小太子聽聽就好了。


    他配嗎?


    察覺到一絲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吳中和微微抬頭,就看見明熙帝俯視著他。


    一瞬間寒毛倒豎,吳中和條件反射道“此事與聖上無半點幹係啊,聖上是中毒了,導致行為舉止上有些……”


    餘下的話,他不敢再說了,有些什麽?


    難不成他能指著身上的鼻子說陛下你瘋了,你瘋瘋癲癲的。


    雖然有時候陛下嚇得他也會說發癲了,但是這種話他可一個字不敢往外吐。


    紫宸殿中,死一般的寂靜。


    正當吳中和以為自己小命不保時,聖上卻笑了。


    ???


    真瘋了?


    不是正心疼百姓,正怪罪自己嗎?


    怎麽突然笑了。


    “此事來的妙啊,我兒可大展拳腳,收歸民心……”聖上還有閑情逸致,一邊拍著孩子的背,一邊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


    吳忠和雙腿打著擺子,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原以為陛下重返年輕,蠱毒已去,瘋病也好了。


    他現在懷疑就算陛下沒有中毒,骨子裏也是帶著瘋病的。


    恐怕世間唯一能治愈聖上的,隻有小殿下這一良藥。


    “甲一。”冰冷的語調迴蕩在殿中。


    一道黑影躍在地麵。


    燭光搖曳,聲音低沉,聽不清說了什麽。


    隻看得見吳忠和越來越驚悚的眼神。


    小胖仔聞見一陣清冷的氣味,像是青綠通透的鬆針和脆嫩的青草交雜的味道。


    十分好聞的味道,睡得迷迷糊糊的胖寶寶就如同一隻蠶一樣,一拱一拱地接近氣味源泉。


    近了,更近了,


    翹著屁股追尋味道的胖寶寶在寬闊的胸膛前停下,還不忘用肉嘟嘟的臉拱開那雪白的裏衣。


    隨後撅著嘴巴含住一片布料吮吸。


    聖上垂下眼,看著在自己胸前動作的胖寶寶。


    淡淡地說了句“朕可沒有奶水。”


    他的語氣平淡,卻隱約透露出一點調侃柔情來。


    閉著眼睛,咂巴著嘴,鼓著腮幫子迴味的胖寶寶渾身一僵。


    隨即把頭一扭,發出唿唿聲,假裝自己睡得香甜。


    聖上伸出手,在他後頸的肌膚一掐,如同掐一隻小狸奴“晏承裕,不要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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