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襤褸、拄著拐杖,腿腳不便地老人坐在路邊雜草叢生的大石裏不停地喘著粗氣。


    望著那高大的城牆,以及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老者擦去臉上混合著泥土的汗水。


    近了,更近了。


    一路費盡千辛萬苦,躲避無數追殺,他終於來到京城。


    想到身後是幾千條性命,老者的目光中滿是決絕。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何懼哉!


    一路追趕著老者的黑衣人士,見著那高大的城門,眼中閃過一絲畏懼。


    “首領,已經到了京畿,我們?”


    旁邊略微落後幾步的黑衣人踟躇不前,他的語氣中有著猶豫,似乎很不想踏進去。


    領頭的男人眼裏閃過一絲狠意“還沒進去,給我追,要知道咱們的身家性命可由不得我們”


    “可是陛下!”他的話還沒說完,身體便已高高飛起,吐出一口血液。


    隨後砸在地上,脖子一歪,已然斷氣。


    男人嗜血的眼神在黑衣人們中徘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死家主就要咱們死!誰再敢猶豫,便如此人!”


    冷意在黑衣人中蔓延,他們打了個寒顫,低下頭“是”


    領頭的男人也懼怕,但是他的身後沒有退路,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當老者好不容易從掩蓋的雜草中爬起時,麵對的卻是泛著銀光的兵刃。


    他的麵容掛滿了絕望,天要亡他!


    一路上死了那麽多人才勉強逃脫追捕,沒想到隻差著臨門一腳,又被這些跟瘋狗一樣的人追上了。


    “都是平民百姓出來的人,何苦自相殘殺?待我稟告陛下,爾等也有一條生路啊!”


    想到自己身後還有那麽多條性命,老者沒有放棄,試圖說服這些亡命之徒。


    領頭的男子眼裏閃過一絲掙紮,隻道“晚了!”


    隨後寒光一閃,血液從老者的皮肉濺出來。


    “老大人,我等敬佩你,走好吧!”男人剛想將老者的頭顱砍下,可身後的樹叢中卻出現了響動。


    “陛下,你害得我好苦啊!”商翎滿身塵土,頭上還頂著幾根雜草仰天長嘯。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樹枝雜草割得破破爛爛。


    一介狀元郎竟然跟逃難的人也沒什麽區別。


    “嗯?怎麽有這麽濃重的血腥味?”


    原地不動的黑衣人,互相使了個臉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誰知身後又竄出一個人“大膽,你居然敢說陛下?”


    “晏華錦,難道你就不恨陛下嗎?陛下把我們耍得團團轉。”


    晏!國姓!


    心髒仿佛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男人看了看地上的老者,又往他心口處插了一刀。


    這下必死無疑。


    “撤!”他們發出一聲極低的氣音。


    竄出來的男人頭上也頂著許多雜草,身上華麗的錦緞更是東一劃口,西一劃口。


    就像是被打劫了的富家子弟。


    他身材偉岸襯得商翎更像一個小雞崽一般,晏華錦長臂一伸便將商翎拿捏。


    “陛下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兩個結伴去尋找小太子,也是我們自己的決定,怎可攀附陛下?”晏華錦做賊一樣,東看西看生怕哪裏跳出一個暗衛,把他們兩個給捉了送給陛下。


    見兩人周圍並無異常,晏華錦鬆了一口氣。


    突然他抽抽鼻子,不解道“好重的血腥味啊。”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商翎翻個白眼繼續往前走。


    “難道哪裏來得野獸?不能吧,守衛可是清理過的。”


    腳上傳來軟軟的觸感,商翎還未低頭就聽見一聲喑啞的悶哼。


    “救──我”嘶啞的,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音響起。


    商翎下意識低頭。


    夜色籠罩下,薄薄的雲霧在空中飄散,月亮掛在天邊,撒下一層朦朧的光。


    飄忽的讓人看不清的微光照在腳下,映出一副猙獰的麵容。


    “鬼啊!”商翎瞬間跳起,牢牢地扒在大昭巨人的胳膊上。


    誰知晏華錦比他還不中用,嘴裏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便竄上了樹“哪裏有鬼?”


    “你這麽大塊頭還怕鬼?”


    “誰告訴你長得高壯就不怕鬼?”


    兩人顫顫巍巍地縮在一起,大著膽子將目光往下看。


    看到那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不知生死的人時,齊齊鬆了口氣。


    不是鬼就行。


    “陛下──”血肉模糊的人又發出一聲氣音,便腦袋一歪,不醒人事。


    剛剛還怕得縮在一起的,兩人瞬間眼神銳利,仿佛脫胎換骨一般。


    “走!”


    晏華錦走進城門出示身份令牌,便有一隊守衛魚貫而來。


    紫宸殿。


    如今身子大好,聖上已有許多精力放在政事上。


    隻是他的孩子常常不讓他忙到深夜。


    聖上大多是哄小太子睡著了,才又起身批改奏折。


    今夜亦是如此。


    一道黑影從梁上落下,悄無聲息。


    聖上接過折子,待看完後,他一手捏著折子,一手微微敲打桌案。


    烏暗的檀木與他白皙修長的指節形成鮮明的對比。


    “平王世子?那人可還活著?”


    甲微微點頭。


    “先養著,勿驚動旁人。且派一班地支前去追根。”


    “是。”


    甲三還立在原地不曾退去,聖上微一抬眼,見他如同木頭矗立在這裏。


    “何事?”


    甲三垂首“殿下日日來掐臣的脖子。”


    “由得他去。”提到那個氣鼓鼓愛記仇的大胖兒子,聖上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也許是提到自己的孩子,聖上周身的冰冷消解不少,他又道“朕見他第一眼就被掐了”


    甲三微微鬆了一口氣,聖上也懶得跟他計較。


    小胖崽最近很是苦惱,不知道為什麽白天丁丁和黑夜丁丁可以同時出現,還整天吵架。


    他勸這個,那個要生氣,他勸那個,這個也要生氣。


    小胖崽煩啊!


    小小的人兒拿著點心,吃一口便歎口氣。


    越棠寧在之前小胖崽的課堂中表現優秀,如今跟在胖崽身邊伺候。


    “殿下有煩惱?”小太子就跟個開心果一樣,怎麽會覺得苦惱呢?


    胖崽看她一眼,仰天長歎“寧寧你不懂,太受歡迎也是一種煩惱啊!”


    薑元興:好耳熟的話。


    越棠寧眉眼彎彎,這句話換別人來說,她半點不信,可是小殿下的話,現實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見小太子又歎氣,越棠寧有心令他開懷,便說道“平王世子昨日歸家,殿下可要去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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