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公主聽到唐棠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實在替唐棠感到惋惜。一位三品宗師境界就可以借助天地之力、硬撼一品真君的文道書生,假以時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可是,如今的他卻連啟蒙之後鑄就的根基也被廢掉。他的文道之路已經徹底廢掉!


    晉陽公主望著唐棠那張堅毅的臉,莫名的有些心疼。可言語將出於齒,又被她咽進肚子裏。


    二人坐在一起,卻互相沒了話語。最後,晉陽公主還是開頭道:“你……還能活多久?”


    聽見晉陽公主的話,唐棠苦澀笑道:“我也不知道,感覺體內的屍煞之氣越來越洶湧,可能……活不到三個月了吧。”


    晉陽公主沉默。


    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壓抑。他倆根本就沒什麽共同語言,卻一直靜靜的坐著,也不開口,也不離開。


    唐棠見二人之間氣氛實在太詭異了,瞥了晉陽公主一眼,微笑道:“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長的很好看啊?”


    “啊?”晉陽公主驀地聽到唐棠這麽直白的誇自己,不知為何,這位性情豪放的像個男兒的奇女子,突然紅了雙臉。


    唐棠一句話說完,又把他的目光往下移,然後嘖嘖道:“就是平了點兒。”


    “你!”晉陽公主正被唐棠一句話弄的不知所措,聽見唐棠的話,“噌”地一下像是著了火。


    她強忍住想要拔劍的衝動,強行壓下心中怒火,盯著唐棠冷冷道:“唐棠,本宮實在想不明白,你明明是個有修養有抱負的人,為何要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嘴臉?”


    唐棠一愣,搖頭輕笑道:“我本性如此,何必要裝?”


    “隨你。你開心就好。”晉陽公主又恢複了她高冷高貴的一麵,仿佛剛才的羞怯模樣是場幻覺。


    見晉陽公主走開,唐棠歎了口氣,無奈道:“明明就很平嘛,還不讓人瞎說大實話了,真是的。”


    晉陽公主一身白衣殺氣激蕩,卻強忍住沒有迴頭。


    她怕自己一劍劈死身後那個王八蛋。


    ……


    沈浪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直到傍晚時分才清醒過來。


    等到船上眾人漸漸酒醒,日頭也開始西沉。


    隻見夕陽把餘暉塗抹在春神湖上,像是給湖水上了一層胭脂。


    湖麵上,漁民們搖著槳、撒著網、唱著《春神四季歌》等漁家歌謠,愜意安穩。


    沈浪獨自立在船頭,守望著這方壯麗山河,嘴角輕佻翹起。


    唐棠緩緩走到沈浪身旁,見沈浪目光幽邃,問這位半步武聖道:“在想什麽?”


    沈浪指著湖麵輕笑道:“你看這些漁家百姓,能像現在這般寧靜祥和、自得其樂,又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唐棠搖頭笑道:“沈大哥是想讓我誇你幾句吧?”


    沈浪被唐棠戳穿了心事,哈哈大笑。


    二人並肩而立,雖然才認識一兩天,卻仿佛相識多年的老友,默契心生。


    沈浪仿佛又想起了什麽,突然盯著唐棠道:“書生,你身為文聖傳人,自然知道讀書人講究‘修齊治平’,我沈浪雖然曾經落草為寇,卻也在安一方百姓,這麽看來,你我算是同道中人吧?”


    唐棠點頭:“算是。”他頓了一下,接著道:“你我目的相同,但手段不同。”


    “怎講?”沈浪望著唐棠道。


    唐棠笑道:“讀書人講究名正言順,注重吃相;沈大哥快意恩仇,善惡黑白,無過是手起刀落罷了。”


    沈浪哈哈大笑,突然對唐棠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可願與我結為兄弟?”


    唐棠無奈道:“我正想讓沈大哥為我伐髓,要是拜了把子,咱們豈不是岔了輩分?”


    “伐髓?你要習武?”聽到唐棠的話,沈浪詫異道:“書生,你才三品,就能禦空飛行,你的文道之路走下去,將來肯定又是一個唐白,為何又要習武?”


    沈浪認真道:“不是我不願為你伐髓。修行一途最忌諱好高騖遠,你放著通天大路不走,為何又要來繞小路?”


    “我……文道根基已經被那位沅君廢掉了。”唐棠苦澀笑道。


    “什麽?!”沈浪聽到唐棠的話,先是大驚,繼而咬牙切齒道:“狗日裏沅君,老子早晚替賢弟宰了他!”


    “不必了。”唐棠搖頭道:“我自己的恩怨,自然由我自己來了斷。我不想讓沈大哥因為我惹上那位江伯。”


    沈浪知道唐棠骨子裏其實與自己是一種人。這事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也想有朝一日能自己親手宰掉那位沅君。於是他鄭重問唐棠道:“你當真要習武?”


    “請沈大哥為我伐髓。u看書 .kansu ”唐棠朝著沈浪行了一禮。


    “好!”沈浪雙手將唐棠扶起,認真道:“遭遇如此變故,換作旁人心境早已崩潰,可你卻能如此冷靜,就憑著你這份心境,就適合武道一途。”


    “隻不過,武道一途不比文道,熬煉筋骨乃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你沒有任何根基,會比那些從小習武的人還要艱難,你,怕不怕?”


    “痛苦?”聽到沈浪的話,唐棠笑了:“世間還有比身中祖龍屍毒還痛苦的事情嗎?”


    唐棠攥緊拳頭,冷笑道:“從我踏出那座祖龍山,來到九州之上,就沒想著能活著迴去。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區區習武之苦?”


    “我為你伐髓。”沈浪望著唐棠那張堅毅的臉,一字一字道:“不過,在為你伐髓之前,你要先和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拜把子!”沈浪哈哈大笑道。


    “好!”唐棠見這位半步武聖已經與自己說了兩三迴,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不再拒絕。


    二人也不焚香燒紙,也不擺上豬頭貢品,直接朝著麵前春神湖跪下,抱拳道:“蒼天在上,春神在下。”


    “我沈浪。”


    “我唐棠。”


    “今日結為異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但求肝膽相照榮辱與共,此心昭昭,天日可鑒!”


    二人朝著春神湖三叩九拜,握著手從地上站起,相視大笑。


    笑聲迴蕩在八百裏春神湖之上,豪情萬丈!


    相知何必同生死?


    但求肝膽照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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