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唐叔!糖糖要死了!快救救他!”翠花瘋了似的來到唐梨屋子,抹著眼淚嗚咽道。


    “死不了。”唐梨正看著手裏的書,聽到翠花的話頭也不抬道。


    “可是……糖糖的模樣太嚇人了……”翠花仍是滿臉擔憂。


    “不礙事。”唐梨麵無表情道:“這麽給你解釋吧。唐棠的身體,就像一個人形器皿,體內的詛咒,就是器皿裏的水。唐棠從前身體很虛,像一隻碗,隻能盛一碗水。吃了蛟龍肉後,體質比以前好了太多,就突然從一隻碗,變成了一個水缸。”


    “可是……糖糖從前發病,從來沒這麽嚇人啊!”翠花扭頭看了一眼門外,仍是滿臉擔憂。


    “因為,水滿則溢。從前唐棠的身體可以容納一碗水,碗不大,水滿的快,溢出的也快,詛咒發作的也就頻繁;現在這個碗換成了水缸,水滿的速度是慢了,可終究還是會滿……一旦溢水,水量就不是一碗水那麽簡單,所以痛苦也就更甚。”


    “那把水潑了不就行了!”翠花恍然大悟:“原來唐棠施展‘大祝福術’,就是在朝外邊潑水!怪不得糖糖每次發完功,表情都這麽舒坦!”


    “不可。”唐梨搖頭:“我說的水與碗,隻是一個比方。唐棠潑水的過程,是連碗帶水一起扔出去。他施展詛咒的對象,修為境界卻高低不等。


    碰到修為低的,就好比碗掉在泥地上,水潑出去了,碗撿起也能接著用;可遇到境界高的,你連碗帶水磕在石頭上,那隻碗是一個是什麽後果?”


    “會……會碎掉……”翠花看向唐梨道。


    唐梨把翠花的表情看在眼裏,輕歎一口氣:“天有晝夜,萬物陰陽,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唐棠擁有逆天的詛咒術,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就是天道輪迴。”


    說到這裏,唐梨對翠花道:“走吧,去看看他。”


    翠花領著唐梨迴到唐棠屋子時,唐棠臉上的死亡之氣已經褪去,雖然臉色有些蒼白,好歹有點人樣了。


    不像剛才翠花看到的那樣——像來自地獄的惡鬼。


    見唐棠躺在床上,雙眼直勾勾盯著房梁看,翠花擔憂道:“糖糖,你怎麽樣……”


    “死不了。”唐棠盯著房梁,語氣裏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走吧,讓他一個人靜靜。”唐梨對翠花道。


    “哦……”翠花應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跟著唐梨轉了身。


    這時候,唐棠貌似又想到什麽,突然從床上蹦起來,叫住翠花道:“翠花,先別走!我又想到一個下藥的點子,這迴你可得幫我!”


    聽到唐棠叫聲,翠花又迴到屋裏,見唐棠終於恢複了精神,翠花高興道:“糖糖,你說,需要我做什麽!”


    唐棠從懷裏掏出那包“仙人跪”,冷笑道:“今天是驚蟄節令,按照你們村的習俗,驚蟄這天是要喝春酒,慶祝天地靈氣重迴神州的。”


    “還真是這樣。”翠花點頭:“每年驚蟄節,白天祭祖,晚上都要在龍溪邊擺酒宴,緬懷先人……”


    “然後,翠花你瞅個機會,提前把這包藥倒進寡婦清釀的酒裏,記住,是把她家的所有酒全都下上藥……”唐棠嘿嘿笑道:“這包藥分量很足,翠花你多下點也無妨,反正這藥沒毒,還能補身子,嘿嘿嘿……”


    “好!我幫你!”見唐棠笑的開心,翠花認真道:“隻是過了今晚,我也沒法在村裏待下去了,隻能跟你一起下山。”


    “那就一起下山!”唐棠朝翠花伸出右手。


    翠花也伸出手握上去。


    兄弟二人看著對方,眼裏是男人之間的情意。


    ……


    夜幕很快降臨了,山下的龍溪邊上點起堆堆篝火,從山上望去煞是好看。


    唐棠提著一壺唐梨釀的梨花醉獨坐山巔,極目遠眺,想透過祖龍村看到山外的世界,卻被迷霧遮住了望眼。


    他來到這個名叫神州的世界已經二十年了。


    二十年間,唐棠被山下祖龍村阻擋,像隻被困在井底的癩蛤蟆,抬頭隻能看到井口那麽大的天空。


    他拚命往上跳啊跳啊,卻每次都是徒勞。


    他無懼身上詛咒,無懼山下魑魅魍魎天威浩蕩。


    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來這個世界一趟,最後卻連井外的世界都沒看上一眼就死在了井裏。


    唐棠提起酒葫蘆,烈酒穿腸,滾燙肺腑。


    兩世為人,第一次喝酒的他被嗆得咳嗽劇烈起來。可不知為何,唐棠第一次喝酒,竟然愛上了這種味道。


    那位白衣中年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唐棠身邊,一開口就很唐梨:“這麽大的人了,連個酒都不會喝,丟人現眼。”


    可能今晚的氣氛太過感傷,聽到唐梨嘲諷自己,他竟然沒有像以前那樣懟迴去。


    “走一個?”唐梨提起酒葫蘆,朝唐棠邀酒道。


    唐棠頭也不抬,卻抬起了手裏酒葫蘆。


    師徒二人這些年來,第一次一起喝上了酒。


    唐棠望著山下,有些意興闌珊。


    前世唐棠聽過這麽個說法,說男孩第一次喝酒,應該是與自己的父親。


    前世唐棠是個孤兒,不可能體會這句話的意境。


    可今天與唐梨站在一起,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uu看書.uukansh


    這個一生隻穿白衣的男人,也算自己半個父親了吧?


    是他把自己從祖龍村撿迴來,“含辛茹苦”把自己養大。


    洗衣做飯。


    種菜澆園……


    四五歲起,小小唐棠就在唐梨的“疼愛”裏擔起了生活的重擔。


    唐棠做飯的時候,唐梨在畫女人;


    唐棠挑水的時候,唐梨在畫女人;


    唐棠洗衣服的時候,唐梨終於不畫女人了。因為他畫女人畫累睡著了……


    可即便如此,唐棠心底其實還是很尊重唐梨的。他聽得出唐梨刺耳的嘲諷當中,對自己的關心。


    “真要下山了?”唐梨濁酒入口,隨手用袖子抹了抹嘴角,隻一個簡單動作,就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唐棠點頭。


    “能不能不下山?”唐梨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為什麽?”唐棠還是第一次聽到唐梨這麽給自己說話,被酒勁頂的暈乎乎的腦袋都嚇得清醒不少。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麽話?”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噗!”


    聽到唐梨的話,唐棠一口酒噴出八丈遠。


    唐棠整了整身上衣裳,反問唐梨道:“唐梨,那你知道這句話的後邊還有一句?”


    “什麽話?”這次輪到唐梨發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_→”


    唐梨:(′д`)…彡…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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