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類選擇哪一條道路,最終對於我來說都沒什麽影響了。”


    站在巨木之下,楊越難得和趙傳宏這樣深入交流,重新走到一旁的一個蒲團上坐下,笑著朝對方繼續說道。


    “……我能明白。”趙傳宏輕輕點點頭,“我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覺得如果我們現在做出其他的決定,對你會不會有影響。”


    “那結果呢?!”


    楊越笑著繼續問道。


    他其實知道趙傳宏對於他這位神靈的憂慮,這是一個很正常的事情。


    換做楊越自己,他如果頭頂上有這麽一尊神靈一直存在著,其實內心也會有諸多的想法。


    將自己的命運,將族群的命運,寄托在其他某位存在的一個念頭裏,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曆史上已經有無數這樣的案例證明了,當權力,權力無限大,沒有製約的時候,那麽就很容易做出一些超出人倫,甚至人們理解的恐怖事情。


    這是一個對於未來,對於人類道路有所考量的智慧之人,所絕對不願意看到,也不願意承受的。


    古來不知道多少帝王,在失去了約束以後,獲得絕對的權力也就成為了絕對的腐敗。


    那些所謂的昏君,基本上都是因為權力不受製約導致的。


    而一旦權力不受製約一個人,就能夠搞得整個國家天翻地覆造成幾十幾百萬人流離失所。整個國家分崩離析社會製度完全破壞。


    可以想象其破壞力之強大。


    而這一切都是做到的是一個神呢?


    那麽這個神靈在沒有任何質疑的情況下,突然有一天他產生了某些略有偏差的念頭,所造成的威力是極其恐怖的。


    盡管趙傳宏在這些時日已經從楊越那裏,清楚的了解到這個世界上的神靈是如何誕生的?


    所謂的神靈並沒有辦法超脫於他自身獲得的信仰,他是廣大信徒,信念信仰的集合體。


    某種意義上來說,神靈是沒有辦法背叛整個人類族群,背叛他的信徒。


    所做出的每一個決策和決定,基本上都是與信徒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它誕生的原因其實就是信徒們對於美好的願望,對於未知恐懼的逃避,或者說對於未知恐懼的解決方案。


    所以神靈是受製於他的信徒。


    依照正常的邏輯,趙傳宏完全可以不用擔心,楊越會真正超脫於所有的人類之上。


    就算是超脫於人類之上,它也不可能對人類整個群體造成什麽破壞。


    可除此以外,趙傳宏其實也清晰地認識到,楊越並非是一般的神靈。


    這些新神們雖然受限於智慧生物的信仰,在他們的整個生涯當中是難以從信仰之力的範疇跳出去的。


    所以說神靈有時候的偉大無非是他們自身的強大,而是廣大智慧生物最其信仰的強大。


    他們的所有思考動作行為邏輯都置身於人們或者是智慧生物的信念海洋。


    這是神靈的強大之處,他們具備的能夠無中生有,甚至可以做到很很多超出常人理解的事物的能力。


    這些能力就是信仰之力。


    事實上信仰之地,比人們想象的還要強大。


    他不止能夠造就一名神力,他其實對於信仰者本身來說也是有巨大的影響。


    一名信仰者找到了他的信仰所在,找到了他,信仰的承載體,他將會變得更加堅定,更加無畏,更加勇敢,也更加聰慧。


    可以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信仰也是如此。


    這個相輔相成的作用,基本上是信仰者提供給神靈,但神靈偶爾的迴饋就能夠讓信仰者變得格外的強大以及堅韌。


    而楊越之所以不同的,是他現在的神靈之位,雖然是信仰所造就的,可是離開了這些人類的信仰,他依絕是一名強大得與神靈無異的超凡者。


    他所掌控的魔植能夠改善土壤的每一種模式,都有著強大的魔法力量,每時每刻它的魔植領域範圍都在擴大。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楊越其實已經擺脫了傳統神靈那種對於人類的依附。


    這也就意味著楊越能夠更加隨心所欲的處理他信徒之間的事情,太過在乎信徒們的想法。


    因為最差的結果以楊越現在的力量,他是能夠接受的,哪怕失去了所謂的自然之神的,依舊還是其他的魔植之神。


    所以說對楊越的約束幾乎是沒有的。


    現在楊越又接受了一個新的生命——


    黑暗之神。


    趙傳宏盡管沒有在現場,但是通過魔植網絡以及其他人的講述,他已經能夠大體還原出當時的情況。


    但他不太清楚的是,不知道楊越的目的是什麽。


    是為了獲得更多的信仰更強大,還是有其他比較用心的打算。


    站在趙傳宏的角度,這些話他問不出來也沒辦法去問,或者說就算問了可能也沒有答案,因為是正在的角度已經完全不一樣。


    他所思慮所考慮的可能僅僅是當前人類的生存繁衍,但楊越可能已經有另外的角度。


    從這個多元的宇宙世界,從這個宇宙的另外一個宇宙,從人類與人類之間,還有異域的恐怖生物降臨等等……


    這裏麵有些東西對於趙傳宏來說,說實話有些太遠了。


    可他們又是真的可能發生的,並且在曆史發展到那一進程的時候,具體的答案就會冒出來。


    有時候說時代的局限性,眼光的局限性,認知的局限性,其實也就是這些東西。


    很少有人可以超脫自身所在的時代,看到曆史長河後麵的發展……


    但是神靈不一樣。


    神靈的存在已然是超越了趙傳宏可以理解的範疇,他現在覺得與楊越交流似乎變得越來越困難。


    這種困難不是說楊越說的他聽不懂,雲裏霧裏,相反,楊越其實每一次與他交流,都說的深入淺出、淺顯易懂,很清晰的能夠將對方想要表達的觀點,完完全全的告訴趙傳宏。


    趙傳宏之所覺得交流得越來越困難,那是一種靈魂層麵,心靈層麵上的不對等。


    這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與一個知識豐富的大人進行交流一樣。


    盡管這個大人會遷就著這個小孩,用他能夠聽的話,表達一些內容。


    但那個小孩子不會意識到,他能夠與這位大人進行清晰的交流,是對方在降低了姿態,兼容了他所想要表達的東西。


    而趙傳宏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小孩子,而不同的點在於,他意識到了自身的貧瘠。


    楊越與他進行的所有交流,都是在兼容他的知識和認知的覆蓋層麵。


    可他卻知道在這些以上,有著更廣闊廣泛的風景,但他卻也明白,那些他無法理解,也聽不懂。


    就像剛才那樣的情況,一個上幼兒園上小學的孩童,他沒辦法理解高數甚至是理論專業研究範疇的內容。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有時候趙傳宏覺得自己也算是杞人憂天。


    與他一起開始有這方麵顧慮的李誌忠,現在已經不去思考這些了。


    他們其實都知道自己認知的內容太少,所以與其瞎操心,還不如將這些看淡放在一邊。


    畢竟,人類的命運有時候也不是他們這些人所能夠決定的,一切的選擇也不完全是他們意誌的體現。


    但身在局中,卻沒有人能夠超脫這種力量。


    畢竟,現在魔植共生這條道路,是最優解。


    其他的道路選擇,不能說沒有,但幾乎也是很少,且付出的代價也未必就比魔植共生少。


    趙傳宏現在也開始理解楊越所說的,人類選擇哪一條路對於他都沒有什麽影響這句話的意思。


    這代表著楊越其實已經從他曾經所說的神靈這個概念裏跳了出來。


    神靈受限於他們的信仰來源,沒有辦法做出違背信徒和他們信仰的事情。


    可楊越既然如此說,就證明楊越已然不用再去考慮這方麵。


    這是最讓趙傳宏內心發緊,甚至某一瞬間感到恐懼的事情。


    但同樣的,他也知道,楊越既然將這些東西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其實就代表了他並不會在意這方麵的事情。


    人類或許有其他的心思,私底下還有不少動作,但是對於楊越來說,對於這位強大的魔植首領來說,他不在意,也無所謂。


    “嗯?!好像有一件……嗯,有點意思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趙傳宏與楊越進行一些語言思想上的交流,忽然重新端坐迴蒲團的楊越,臉上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您也感到有意思?!”


    趙傳宏看著楊越臉上的神情,甩開了腦海裏那些紛亂的念頭,笑著問道。


    “……我想你應該記得一個人……”


    楊越眼睛望向遠處,但那瞳孔裏似倒映著某些人與事的影子,浮光掠過。


    趙傳宏沒有說話,反而不徐不緩的在楊越一旁的位置坐了下來。


    似乎,他在等著楊越給他解開答案。


    在趙傳宏的座位前擺著一杯淡綠色的飲料,那是一種名為和仙草的魔植產出的汁液,味道與百香果有些類似,但要更為寡淡清新。


    同時,這種飲料的汁液還有一定的能量屬性,雖然不多,甚至是微乎其微,可卻能夠讓人飲用的時候,感受到一種沁人心脾的舒爽。


    “哈——”楊越對於趙傳宏的舉動,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輕輕笑了一下,隨手一揮,在兩人小桌前的飲料又添置了幾樣小糕點。


    這些糕點就不是魔植產物,而是在災變之前世界的產物,是楊越通過信念之力,直接虛空造物而來的。


    這些東西一旦被創造出來,那就不是什麽障眼法,是與真實無異的存在。


    隻不過對於絕大多數神靈來說,這樣的無中生有創造並不是那麽容易,或者耗費的信仰之力有些多,難以這般奢侈浪費。


    但對於楊越來說,這些都是舉手投足,很簡單的事情。


    信仰之力對於他來說,有自然最好,但真的沒有,也沒什麽影響。


    不過,楊越看著趙傳宏那副模樣,笑了笑還是繼續說道:“趙老應該還記得不死王吧?”


    “不死王?”趙傳宏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和仙草飲料,咂吧著嘴露出了思索之色,“這是那些戰犬少年的主人對吧?我以前行商的時候也經過一次他們的……要塞,對,就是那個要塞……”


    說實話,不死王這個名字趙傳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當日不死王率領眾多戰犬少年來希望綠洲,他當時並不在,也沒有卷入其中。


    但事後接觸了不少那些以黑白和數字命名的戰犬少年,方才知道了一些前因後果。


    不死王是一個幸存者營地,這點在很早以前趙傳宏還是行商的時候,就有了解,也曾經接觸過。


    對方據說是一名超凡者,但從來沒有人見他具體展現過什麽超凡能力,這一點也說不清。


    最主要的一個,讓趙傳宏印象深刻的點在於,不死王的統治一直是有些殘暴的。


    雖然說在眾多幸存者營地裏,排不到最前列,但確確實實也算得上是比較兇殘的那一類。


    最主要體現的一點就在於,不死王有從小養育一些無父無母的少年,通過各種殘酷的形式,將他們培養成供他驅使,不會背叛他的戰犬。


    這些戰犬少年的培養方式是相當殘酷的,彼此之間的競爭,有時候真的是你死我活,能夠順利長大成為戰犬的人數是相當少的。


    趙傳宏有所耳聞,對於這種方式他是極度不認可的。


    他是經曆過災變之前的世界,知道年輕人,少年人,有時候是蒙昧無知的,容易被洗腦的。


    可這些人也是最有創造力,最有學習能力的,整個人類的未來其實都肩負在這些人的身上。


    不將這些人好好培養成才,反而讓他們不斷內部廝殺,競爭,然後培育成一頭頭仿佛戰犬一樣的殺戮機器,冷漠無情,這絕對不是一個培育正常人類的路數。


    但那時候的趙傳宏對於不死王的要塞,他也做不了什麽。


    他一直以來四處行商,最主要也是讓各個營地之間保持交流,不會脫離了人類社會這一整個群體。


    畢竟梁溪城是人類聚集眾多的城市,對於這些小的營地,是很有吸引力的。


    梁溪城的資源產出,也是能夠對這些幸存者營地,造成足夠影響的,豐富他們生活的。


    而這些幸存者營地,也是能夠提供一部分資源,讓梁溪城裏麵生活的人使用的。


    當時,不死王的要塞提供的就是汽油,真正的汽油。


    要知道在災變之前,汽油其實不算什麽。


    可經曆了那麽多的天災人禍,大多數的汽油都在戰爭裏,要麽燃燒殆盡,要麽就是毀壞揮發浪費了。


    人類留存下來的汽油很少,想要驅動過去那些大型的機器設備基本上做不到。


    可不死王的要塞,卻有一整套煉油的設備和裝置,並且要塞還處於一個油井上麵。


    可以說,雖然是一個小型的油井,但產出的汽油,對於不死王的要塞,以及其他諸多幸存者營地是相當重要的戰略資源。


    不死王也正是手握這種強大的資源,才能夠在要塞那個幸存者營地,招募人手,交易各種資源,甚至包括年輕貌美的生育者等等……


    “是。”楊越輕輕點點頭,跟著趙傳宏一樣,也抬手舉起了和仙草的飲料,笑著淡淡道,“不死王的要塞,這會似乎遇到了一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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