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絕騎著快馬晝夜疾奔,換了三匹快馬,這日終於來到東海。


    於是棄了馬匹,搖著船入海找尋神龜蹤跡。


    三日後,在一處海域捕捉到神龜之息。


    語事鳥道榆兒也已在海上,幽絕默然不語:她終究還是來了。


    榆兒未敢停歇,一路直追,卻始終未見幽絕蹤影。


    想他恐已在海上,自己也入海來尋。


    滄海雲天,茫然四荒,正愁無處可尋,忽一陣暴虐之氣穿海而來,榆兒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朱厭之氣!


    榆兒連忙躍入水中,向朱厭之氣傳來的方向極力遊去。


    遊得一時,已看見巨大的浪頭與赤紅的光芒猛烈地碰撞。


    紅光刺破浪頭,幽絕高高躍起,又卷出烈烈紅光。


    再遊得近些,便見他白須飛舞、已改變了模樣。


    一個褐色身影立於龜背之上,銀發飛舞,將巨大的水牆推向幽絕。


    榆兒忙飛身躍起,冰輪已握在手中,驅動雪山晶,在幽絕身前形成了一堵厚厚的深藍冰牆。


    幽絕見狀,迴頭望著踏於水麵之上的她:“榆兒……”


    榆兒已來至幽絕身側,腳踏藍冰,立在他身邊。


    神龜見了榆兒,停止了攻擊。


    “幽絕,非殺神龜不可嗎?”榆兒望著他道。


    幽絕亦望著她:“我不能讓師父就這麽死了!”


    說罷,將榆兒扯到身後:“我知道,神龜曾經救過你,你別在這裏為難,趕快離開這裏。”


    猿杖揮動,紅光再次滾滾而出——秋江血玉!


    漫天的殷紅熊熊如火焰般將半邊天壁、一片海水照得如凝血一般。


    褐色身影飛速地旋轉起來,冰涼的海水卷起巨大的漩渦,高高湧起,迎向那一片紅光。


    ——深海旋淵!


    榆兒在後,不知該如何是好。


    幫了幽絕,怕他傷了神龜。


    幫了神龜,又怕幽絕有什麽危險。


    忽見神龜卷起的海水越來越龐大,已衝破紅光向幽絕壓來。


    榆兒忙將藍冰凍住海水。


    那海水來勢洶洶,隻住得片刻便又衝破了藍冰,將碎裂的冰渣卷了進去,向幽絕和榆兒撲來。


    “榆兒!”幽絕大叫道,將手中幽冰石打入冰輪之中,“再試一次!”


    榆兒連忙再次驅動雪山晶,幽藍的冰層立刻將鋪天而來的海水凍結成冰。


    凍結的海水距離他二人隻有三寸。


    而榆兒周身被一層水簾護住。


    是神龜!


    榆兒轉頭向神龜望去。


    褐色人影還來不及蓄勢再發,幽絕已翻上冰牆驅動朱厭之力。


    此次殷血般的紅光卻凝結成一束,遊龍般直擊神龜。


    凝訣血刃將赤霞滿天凝結為束,其穿透之力深不可測。


    “不要!”榆兒忙躍身而出,冰輪劃出侍之獄,在神龜麵前劃下一道厚厚的幽藍冰牆。


    紅光撞上冰牆,冰牆上裂開了無數條細細的縫隙,窸窣聲綿密刺耳。


    凝訣血刃卻未消散。


    與此同時,凍住海水的藍冰碎去,紛紛落入大海之中。


    再看幽絕,隻見他雙手已幻化獸形,長長的白須在狂風中上下翻飛。


    “幽絕,快住手!”榆兒大喊。


    幽絕卻更加催動朱厭之力。


    凝訣血刃穿透侍之獄冰牆,流星般刺向神龜。


    褐色人影長袖揮舞,揚起海水築水成盾擋在自己身前。


    凝訣血刃疾速飛至,刺破水盾直指褐色人影。


    “竟能破我龜甲之盾!”


    褐色人影吃了一驚,雙袖揮出,一邊向後滑出一丈開外。


    凝訣血刃被數次消力,在褐色人影水袖之上無功消散。


    一道水刃忽然自幽絕身後飛起,直刺幽絕後頸。


    其速之極,榆兒想要飛身去救,卻是不及,不由得驚唿出聲:“幽絕!”


    卻見幽絕側身躲過,那水刃擦著他的脖子邊掠過,劃破了一道血痕。


    幽絕吃了痛,怒不可遏,發出一聲巨吼,震得流雲四散,雙眼中的赤色又染濃了數重。


    他數番極度催動朱厭之力,朱厭早已興奮難耐,此時見了血跡,印環之上黯邃之色陡然暴漲。


    “讓我來殺了這頭老龜!”


    朱厭大吼。


    榆兒見此情形,又驚又急,大聲喚他:“幽絕!”


    幽絕聞得自己無比熟悉眷戀的聲音,總算搶迴幾縷神識。


    印環中皎潔之色明亮了幾分。


    他轉向榆兒的方向,踏著動蕩翻滾的水麵向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榆兒忙迎上他:“幽絕!”


    喚得一聲,眼中含淚,緊緊抱住了他。


    “榆兒。”


    幽絕的聲音沙啞又低沉,分不清是人是獸。


    榆兒抬起淚眼望著他深赤如血的雙目:“幽絕……”


    她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因為幽絕的唇猛地堵上了她的唇,狠狠地來迴碾壓、索取。


    榆兒說不出一個字,因為驚愕而瞪開的眼睛慢慢就要闔上了。


    幽絕卻又用力地一把推開了她,轉身就向神龜躍去。


    手中猿杖長揮——凝訣血刃!


    幾近黑赤的殷血紅光又一次直刺向神龜,其速度、殺力比之方才更勝數成!


    幽絕口中獸吼連聲,白須長舞,赤紅如血的獸手觸目驚心。


    他真的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拿到神龜之心嗎?


    榆兒望著他這般模樣,手握冰輪,卻一動也沒動。


    凝訣血刃刹那間已刺至褐色人影眼前。


    隻見褐色人影兩道水袖交手相連,合而為一,沒有一點點縫隙。


    神無之袖!


    看似柔而無骨的水袖卻將那道能將世間任何堅固之物都摧絕成灰的凝訣血刃堅堅實實地阻擋住了。


    褐色人影銀發翻飛,肅殺出聲:“上一次饒你一命,不過是念在麒麟之麵。既然你甘心受製於惡獸朱厭,今日必要殺了你!”


    “不要!”


    榆兒連忙大喊,“不要殺他!”


    褐色人影卻全然不理會榆兒,將雙手放在胸前,左手拇指與食指輕掐一訣,右手靠在左手旁掌心向外結出了無畏法印。


    她一心要殺幽絕,是以這一擊已驅足法力。


    連天水牆自四麵八方攜著崩天裂地之勢壓向幽絕。


    榆兒大驚失色。


    這無畏法印如此威勢,幽絕豈不是要粉身碎骨嗎?


    她哪敢慢半點,立刻拋出雪山晶冰輪,拚盡全力驅起冰之念——摯!


    連天水牆,連同褐色人影全部都被幽藍的冰晶凍住了!


    但榆兒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幽藍的冰晶已開始出現裂痕!


    “幽絕!快走!”榆兒連忙大叫。


    卻見幽絕朝著神龜方向疾奔,猿杖已然揮出——血厭噬天!


    一條飛龍般的深赤殷黑的光束奔雷閃電般卷出,刹那間就穿偷了層層藍冰,直插入了神龜的堅硬無比的褐色龜殼之中!


    碧藍的海水中暈開了鮮紅的血液。


    連天冰牆已崩碎,漫天冰沙墜落如雨。


    褐色人影也化作粒粒冰沙落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怎麽會……”


    榆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淚水從她眼中滑落下來。


    幽絕口中發出一聲長長的、無比興奮的野獸般的吼叫。


    隨即向神龜方向躍去。


    榆兒見狀連忙躍身擋在他身前:“幽絕!你不能殺神龜!”


    幽絕看了她一眼,猿杖已揮出——赤霞滿天!


    榆兒大吃一驚:朱厭已再次奪占了他的意識!


    侍之獄冰牆方才築成,卻在殷血紅光的傾壓下碎裂飛墜。


    殺意滾滾的盛勢紅光直撲向榆兒!


    榆兒再要驅起冰牆,哪裏還來得及?


    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裏?


    就在生死之際,額上的千葉蓮忽然散出萬道金光。


    金黃的光芒所照之處,殷血之色即刻薄去。


    餘下的紅光撞來,榆兒向後跌入海水之中。


    這金色的光芒也照到了本已拔足奔向神龜的幽絕,他忽然停下了腳步,望向榆兒方向。


    榆兒強忍全身劇痛,提氣躍出海麵,直撲向幽絕,幽絕忙伸手將她接住。


    千葉蓮的金光仍閃爍著旭日般的光芒。


    榆兒將自己的唇湊上幽絕,輾轉幾迴,放開他來:“幽絕,認得我了嗎?”


    幽絕淚泛眼底,點了點頭。


    “幽絕,不要殺神龜。我有辦法治你的師父。”榆兒立在他懷中盯著他道。


    “你?”幽絕道。


    “清漪姐姐是六百多年的絳石蘇花,雪爺爺已有一千多年的醫道,這世上沒有他們治不了的病。”榆兒篤聲道。


    這些她不是沒想過。


    可是她一直沒有開過這個口。


    她在心裏期望著那個人突然就死了。


    他死了,幽絕就不會再受他禁錮,受他擺布。


    “師父並不是生病。”幽絕卻道。


    “不是病?”榆兒奇道,“那是什麽?”


    “二十多年前,師父以乾坤幻化陣謀永生之道,被人破去陣法,落下頑疾,隻能再尋永生之物,渡之以乾坤幻化陣,才能完成此劫。”幽絕道。


    “永生之物?”榆兒道,“所以你才一定要取神龜之心?”


    “是!”幽絕道,“神龜有萬年修為,以它之心必能救得師父!所以,今天我非殺它不可!”


    幽絕說罷,推開榆兒,躍至神龜之前。


    血厭噬天幾乎耗盡所有朱厭之力。


    神龜堅硬的龜殼裂開了一個幾乎梁柱大小的血洞。


    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周邊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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