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追著幽絕跑到村邊,幽絕早已不見了蹤影。


    “榆兒!”栗原大叫。


    忽聞一聲“阿彌陀佛”。


    栗原忙向聲音來處望去來,隻見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正站在離自己三尺遠的地方。


    這和尚花白胡須,麵善顏慈,圓臉微胖,肩厚腿短。


    看他僧衣上沾了一層塵土,麵色稍顯疲憊,想是已趕了很遠的路。


    這實在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和尚。


    但是,卻又絕不可能普通。


    因為這裏可是疫病重地。


    更何況一場奇毒,已將這裏變成了生死煉獄。


    誰還敢來這裏?


    而這個和尚此時就站在村內。


    “你是誰?”栗原雙目緊盯著他道。


    “貧僧圓覺。”和尚道。


    “誰問這個?”栗原渾身灼熱煎熬、滿腔憤怒,大喝了一聲,將手指著他道,“說,毒是不是你下的?”


    “非也。貧僧此來,是為解毒,並非下毒。”圓覺手纏念珠,雙手合十道。


    “你能解此毒?”栗原半信半疑地望著他。


    “也許可以吧。”圓覺道。


    栗原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那你快說,該怎麽解?”


    圓覺看栗原渾身滾熱,臉色紅中泛青、青中泛黑,知他亦是中了毒。


    “此毒並非不可解,隻是……”圓覺道。


    “隻是什麽?”栗原聞得可解,心中泛出一線希望,急急追道。


    “還需一個人。”圓覺道。


    “誰?”栗原忙問道。


    “下毒之人。”圓覺道。


    “臭和尚,你找死!”栗原自覺被愚弄了,赤紅的眼中殺意湧出。


    毒性的蔓延已經讓他狂躁不堪。


    榆兒又被幽絕帶走不知去向,更是讓他滿心憤怒如火攻心。


    “施主,稍安勿躁。”圓覺道。


    “再敢胡言亂語,我殺了你!”栗原怒吼道。


    “貧僧不敢打誑語。”圓覺道。


    “你究竟能不能解得這毒?”栗原道。


    “貧僧、不能。”圓覺頓道。


    “臭和尚,我先宰了你!”栗原狂躁難抑雙掌如雷推向圓覺。


    就在這時一道紫色壁壘了攔住了栗原。


    “栗原,不可傷人!”


    一位青色長衫的男子躍過栗原頭頂,立在了他與圓覺之間。


    正是柳默。


    “柳默!”栗原驚喜地大喊。


    迴頭看看身後,清漪與雪發銀須的雪爺爺正望著他。


    柳默一眼便看見栗原臉色大異,驚道:“你這是怎麽了?”


    清漪也已看見栗原臉色,知他也已經身中奇毒。


    卻不見榆兒。


    “榆兒呢?”清漪忙問道。


    “榆兒被幽絕帶走了。”栗原道。


    幽絕?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


    清漪隱隱感到不太尋常,但此時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解毒之法。


    “這位大師,你沒事吧。”清漪走近圓覺道。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援手。”圓覺向柳默道。


    “大師不必客氣。”柳默道。


    “現在情況怎麽樣?”清漪向栗原問道。


    栗原抱著自己痛得快要炸開的頭,大聲道:“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清漪等情知不妙,便急急向村中走去。


    很快,便看見了一片混亂的煉獄景象。


    “看來,這裏已經沒好人了。”雪爺爺搖頭道。


    清漪與柳默抬眼看來,到處都是滿身血跡怒吼廝打的人。


    還有不少村民、士兵、醫士倒在地上。


    “雪爺爺,快看看可有解毒之法!”清漪道。


    “清漪姐姐。”


    忽聞身後一聲嬌喚,幾人忙迴頭看時,隻見一個杏黃嬌小的身影急急跑了過來。


    “小彌,你怎麽在這兒?”清漪迎上去道。


    小彌當日跟在幽絕身後,轉過幾條街,就已不見了幽絕的身影。


    在淨月城了找了幾個圈,也沒找到。


    又想起幽絕可能會來找榆兒,便也往宣州來了。


    隻是不太識得道路,繞了遠,方才趕到。


    一進村便見了這樣的詭異景象,心中懼怕,好在忽然看到了清漪他們幾個人,忙出聲唿喚。


    聽見清漪這麽問自己,小彌略低著頭,偷望了望遍地橫陳的中毒倒地的村民、士兵,還有渾身是血還廝打在一處的中毒的人們,聲音發著顫,答道:“我、我來找榆兒姐姐。”


    但是她環看一迴,並沒有榆兒的身影,也不見幽絕。


    “榆兒姐姐呢?”小彌問。


    “榆兒讓幽絕帶走了。”清漪道。


    此時不及與她細說,清漪忙與雪爺爺一起查看那些倒在地上的中毒之人。


    他們都已經氣絕身亡。


    “我們走時,已囑咐了不可飲用井中之水,為何還會中毒?”柳默向清漪道。


    雪爺爺四處檢看,忽然自一處燒過火的灰燼中抽出一節燒剩一截的柴火來,細細看了一迴,隨即遞給了清漪。


    清漪接過來,亦望一迴,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人將毒粉灑於柴火之上,柴火燃燒時,借煙霧散發毒氣,聞之則毒入體內。”


    每家每戶皆要燒柴為炊,更何況,眾多士兵集於村中空地之上,架起大鍋為炊。


    火起之時,濃煙飄散,全村皆聞,無一幸免。


    “雪爺爺,可認得這毒嗎?”清漪問。


    雪爺爺點了點頭,道:“要解此毒,必須需尋到那下毒之人。”


    清漪聽了便道:“我和相公這就去尋。”


    雪爺爺指著那些瘋狂地胡亂攻擊的村民、兵士、醫士們,道:“先想想辦法,把他們都分分開。”


    “好。”清漪與柳默應道。


    當下驅動法力,將拈花靈壁一一罩住那些發瘋發狂的人。


    這拈花靈壁能遮蔽聲音、視線,壁內人觀外如常,壁外人卻不見壁內之人,不聞壁內之聲。


    那些人被拈花靈壁罩住,除了自己之外,隻能看見未被靈壁罩住的清漪等人,也無法走出靈壁,一個個都在靈壁內暴跳嚎叫,卻不能再攻擊別人。


    此間暫時妥當,柳默與清漪便道:“我們這就去尋下毒之人。”


    “去吧,也不知他在哪裏,你們可要快些。”雪爺爺道。


    清漪與柳默便要去尋。


    “不必去了。”忽聞一人道。


    卻是圓覺。


    “大師?”清漪與柳默疑惑地望著他。


    雪爺爺亦將目光轉向他。


    “他自己會來的,就在這裏等著便罷了。”圓覺道。


    “大師此話怎講?”柳默向圓覺一揖道。


    “圓覺的罪孽,也該由圓覺來了結。”圓覺單手結佛印,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忽聞黑暗之中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男子之聲道:“你這殺人兇手,縱然再念多少聲佛,也洗不去你的罪孽!”


    其聲方落,就見一個身影自上躍下。


    此人身材魁梧、絡腮胡子、四十歲上下,麵色泛著長年日曬的煙火之色。


    “袁兄,別來無恙。”圓覺見了來人,向他結印施了一禮道。


    “無恙?難道我們不是都變了很多嗎?”被稱袁兄的人冷笑道,“你以為你躲到和尚廟裏,就能假扮好人了嗎?一看你那副假惺惺的樣子就讓人惡心!”


    說完,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袁兄,你我之間的恩怨與他人無關,圓覺欠你的,請讓圓覺一人來償還吧。”圓覺道。


    “圓覺?連這名字也讓人惡心!”那人“呸”了一聲道,“薑止橫,我當然要你來償還!徹底地還!不過……”


    那人哼了一聲方道:“我怕你還不起!”


    “隻要能消除袁兄心中的怨恨,圓覺自當盡力。”圓覺道。


    “好!薑止橫,你聽著,”那人恨聲咬牙道,“我要你自剮三千六百刀,以償還你欠我袁丘的妻兒血債!”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吃一驚!


    袁丘將一把鋒利的尖刀,扔到圓覺腳邊,道:“動手吧!”


    圓覺彎腰撿起尖刀,道:“若非要如此,才能消除你心中恨意,圓覺自當照辦。”


    袁丘隻冷冷看著他,眼神中盡是鄙夷之色。


    圓覺說罷,脫去灰色僧衣、袒露上身,將一把尖刀往自己左臂劃去。


    “啊!”小彌驚怕叫道,立刻將雙手蒙住了自己的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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