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三笠眸光一凝,瞳孔忽漲忽縮,原來“虎兕出柙刀”落在了他手中,是奪自狐首丘,還是那叛徒拱手奉上?此刀雖然殘破不全,但殺伐犀利堪稱第一,隻要舍得精元血氣,便可將一斬之威源源不斷向上推動,似乎永無止盡。對彼輩而言,妖身乃渡世得道的寶筏,豈可輕易舍棄,是以“虎兕出柙刀”淪落狐族,明珠暗投,從未饜足,直到此刻才得海量血氣祭煉,補全殘缺,盡現兇殘本性。


    “虎兕出柙刀”歡唿雀躍,殺意透過掌心直撲神魂,魏十七心如磐石,絲毫不為所動,返身斬向狐履江,刀光橫貫天地,分割陰陽,更勝於前一刀。狐三笠一看便知狐履江萬萬抵擋不住,當下搖動十條狐尾,起心意將“天狐輪迴針”一催,本命母針破空飛出,直刺對方後腦,逼他收手。


    魏十七恍若不察,全力催動“虎兕出柙刀”,狐履江心驚肉跳,待要騰挪閃避,身軀為刀光牢牢吸住,竟寸步難離,除卻硬接這一刀,別無他法。他狂叫一聲,九條狐尾蜂擁而前,將刀光死死擋住,氣息一落千丈,從“九尾境”跌至“六尾境”,總算保住一條性命。


    本命母針倏忽而至,眼看就要刺入後腦要害,魏十七頭頂忽然騰起一盞雁足銅豆燈,光暈層層漾出,將母針阻上一阻,得此片刻空隙,魏十七迴過氣來,提刀轉身,目光森然望向對方。狐三笠暗道可惜,心念動處,本命母針隱沒於虛空中,魏十七舉步上前,“虎兕出柙刀”血光流轉,氣機層層拔高,蓄勢待發。


    狐履江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妖力幾乎被抽空,涕淚交流,狼狽不堪。狐眠月與他素來相厚,心知事已不可為,長歎一聲,展開“王母八駿圖”,一道赤氣一道黃氣雙雙飛出,將二人一卷,轉瞬消失了蹤影。


    傳說中西王母八駿,乃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八匹神馬,赤驥足不踐土,盜驪行越飛禽,白義夜行萬裏,逾輪逐日而行,山子毛色炳耀,渠黃一行十影,華騮乘雲而奔,綠耳身有肉翅,躡空遁行,飛馳如電。狐眠月為人謹慎,將“王母八駿圖”煉為本命法寶,見勢不妙,抽身遠颺,便是狐三笠也隻能望而興歎。


    柱天峰下,狐族長老傷的傷,逃的逃,各自作流雲散,隻剩族長狐三笠孤家寡人,處境著實淒涼。形勢急轉直下,連狐族長老都棄他而去,自尋生路,狐三笠心中閃過一絲悔意,早知此人如此兇悍,該當退避三舍,何苦去招惹傳說中的“血氣始祖”呢!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亦無濟於事,狐三笠將第十條狐尾輕輕一擺,血脈鼓蕩,返祖歸真,腦中轟然巨響,下一刻,雙眸一作焦黃,一作碧綠,十條狐尾合而為一,大地不堪重負,土石冉冉騰空,漸次化作齏粉。


    佘三娘倒抽一口冷氣,咬著牙道:“天狐返祖,這是要拚命了!”


    縱然狐三笠突破“九尾境”,煉成十尾天狐真身,妖身也承受不起返祖的負擔,就好比佘三娘借曲蓮身軀寄魂,種下三重枷鎖,平日裏沉睡不醒,才得以苟延殘喘至今,勉強解開第二重枷鎖,肉身就有崩解之虞。神魂尚且如此,更何況狐三笠試圖徹底喚醒體內的天狐血脈,接引天狐老祖的意識降臨於世。


    陶金蟾突然咳嗽一聲,伸手按在佘三娘的肩頭,掌心透出一股溫暖的熱力,如鎖鑰一般滲入第二重枷鎖,微微擠開一道縫隙,吞日大蛇的妖氣勃然而作,佘三娘僵立不動,小心翼翼維係肉身,不令其瞬息崩潰。


    吞日大蛇隨時都可醒來,縱然隻得短短一瞬,亦不可小覷,狐三笠高漲的氣息頓為之一滯,他扭頭狐首,一雙異瞳直視陶金蟾,淡淡道:“爾欲何為?”


    陶金蟾後背一陣發麻,他無法分辨,麵前之人究竟是狐族族長狐三笠,還是天狐老祖的一縷意識,他咽了口唾沫,笑容有些僵硬,幹巴巴試探道:“那個……此處外域乃妖皇與仙主合力開辟,托天脊,立地柱,著實不易……再打下去,難免天地崩壞,不可收拾,何不各退一步,就此收手,有什麽花解不開的恩怨,日後再清算?”


    狐三笠沉默片刻,道:“你以為加上吞日大蛇,就能穩操勝券?”


    陶金蟾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隻是這一處外域實在幹係重大,為長遠計,還是各退一步為好……”


    狐三笠道:“既然如此,準你帶了佘三娘先行退下,老夫心中有數,天脊不會破,地柱不會斷,但此子身懷‘血氣種子’,不可輕易放過。”


    陶金蟾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覺得為難,魏十七揮揮手,示意他遠遠避開去,莫要在這裏礙手礙腳,掃了他的興致。陶金蟾輕輕放下右手,曲蓮體內枷鎖再度合攏,妖力戛然而滅,佘三娘身子微微一晃,仿佛被抽去了脊柱,腰身扭動如蛇。


    狐三笠食言而肥,抬起右手朝陶金蟾一點,“天狐輪迴針”破空飛出,刺向他眉心,距離不過數寸,驟然停滯不前。狐三笠“咦”了一聲,不無意外,陶金蟾臉上的笑容漸次隱沒,深吸一口氣,緩緩挺直腰背,輕輕拂動衣袖,虛空漾起層層漣漪,如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田嗣中、狐首丘的身影隨之隱沒不見。


    佘三娘怔了怔,忍不住笑出聲來,道:“陶金蟾啊陶金蟾,你終是藏不住了!”


    魏十七絲毫不覺得意外,區區一個正一門弟子,能令吞日大蛇追隨左右,為其出力,除了正一門門主濮合道,誰人有此手段?不過他也看出,陶金蟾隻是濮合道斬去過往,祭煉而成的一具分身,能承受他多少靈力,施展幾分手段,尚未可知。


    濮合道留在分身中的一縷意識醒來,眉頭一皺,從泥丸宮中擠出一團扭曲的黑影,身軀似乎不堪重負,朝後仰去,“天狐輪迴針”被黑影抵住,不得寸進。狐三笠神情微動,心道:“區區一具分身,居然將正一門的須彌山祭了出來,濮合道也不怕失了重寶,壞去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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