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鏞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他知道這是自己進入辛老幺核心圈子的關鍵一步,仔仔細細問清楚,有模有樣複述了一遍,許礪對他這個傳聲筒頗為滿意,第一個“使者”還是老實本分的好,對方如果有談下去的誠意,來迴多跑幾趟就是了,不用他擅自做主。


    皇帝不差餓兵,辛老幺招待胡鏞吃了一頓好的,有酒有肉,酒不能多喝,一罐啤酒潤潤喉,肉管夠。胡鏞吃飽喝足,迴去睡了一覺,時間不長,兩三個鍾頭,醒來後躺在鋪蓋裏又琢磨了一會,才起身去見辛老大。


    張景和已經準備好了,她精心化了個淡妝,挑了一套收身的衣物,越發顯得腰細腿長,顧盼生姿。許礪咽了口唾沫,覺得有點可惜,辛老大不愧是辛老大,這麽風韻十足的熟女,說送出去就送出去,毫不留戀,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換作是他,隻怕無論如何都舍不得!


    歐陽泉手持熒光棒,把他們送到建南站的地鐵隧道中,三人朝和平坊站走去,兩個直男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一前一後把張景和夾在中間,任憑她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別說攙扶了,連安慰話都沒有半句。張景和不願示弱,咬著牙緊緊跟上,心中盤算著待會該怎麽扮,怎麽說,才能打動對方的惻隱之心,網開一麵收留下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距離和平坊站還有二三百米光景,三人停下腳步,張景和脫去大衣,露出曼妙的身姿,歐陽泉目不斜視,用一副警用手銬把他們的手腕鎖在一起,鑰匙交給胡鏞,熒光棒交給張景和,最後關照了幾句,目送二人繼續前行。胡鏞拖著張景和走了一程,看看距離差不多,深吸一口氣,扯直了嗓門大叫道:“別開槍,送信的!”走了幾步,等迴聲徹底消失,又高叫一聲:“送信的,別開槍!”


    一邊叫一邊往前走,早就驚動了和平坊站的巡哨,周吉和荀冶聞訊趕來,側耳聽了片刻,叫了個嗓門大的保安過來,喝令他們留在原地等候,不得靠近。胡鏞和張景和停下腳步,等了老半天,前方有人問道:“幾個人?”胡鏞不假思索道:“兩個,一男一女,從建南天街來,手腕用手銬銬在一起,走不快,身上沒有武器,為辛老大送信,沒有惡意。”


    他一股腦把自己這邊的情況都抖了出來,言簡意賅,省得對方再盤問。地鐵隧道裏沉寂下來,過了片刻,對方又道:“慢慢走過來,把手舉過頭頂,別亂動,子彈不長眼睛!”


    胡鏞答應一聲,拉著張景和的手高高舉過頭頂,一步步向前走去,關照她拿好熒光棒,照亮他們的臉和手,免得引起對方的誤解,開槍誤傷了他們。張景和高舉雙手作“投降”狀,心中覺得有些羞恥,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丁零當啷一個勁響,她低頭掃了一眼,紅的藍的綠的黃的,空易拉罐用鐵絲串在一起,起到“示警”的作用。她有些走神,心想,紅的是可口可樂,藍的是百事可樂,綠的是雪碧,黃的是什麽?美年達還是芬達?


    和平坊站近在眼前,一道齊胸高的沙袋掩體橫亙於眼前,胡鏞倒抽一口冷氣,沒想到對方防備如此專業,就算他們有心偷襲,在這道掩體前也要铩羽而歸。沙袋上方亮起數盞應急燈,徑直打在他們臉上,方才喝話的聲音再度響起,命令他們繼續上前,把手搭在沙袋上,不要有反抗。


    胡鏞和張景和老老實實照做,接著三四雙大手牢牢抓住他們的手腕,像拔蘿卜一樣把他們拽了過去,粗暴地按倒在地,從頭到腳搜了遍身,確認沒有武器。胡鏞雖然有點不適應,反正是大老爺們,摸幾把也沒什麽損失,張景和卻是吃了大虧,憤怒和絕望淹沒了身心,她仿佛又迴到了過去,在大潤發超市的庫房裏,赤身裸體,遭受著慘無人道的淩辱。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嗚咽,支撐自己的信念轟然崩塌,正當意識陷入狂亂之際,一個冷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一根救命稻草,把她拉了迴來。


    “好馬不吃迴頭草,是辛老幺把你送過來的吧!”


    張景和記得他的聲音。“把他們都解決了,節省點子彈!”“找到其他幸存者了嗎?”“去看看!”然後他就頭也不迴丟下自己,在他心目中,她不是幸存者,隻是那些吃人畜生的同夥!是啊,如果不吃人肉,她又怎麽能活下來?然而她做錯了什麽?張景和抬起頭,眸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死死盯住對方。果然是那個男人,那麽冷漠,那麽驕傲!


    二人被拉起來,胡鏞冷靜地說:“手銬鑰匙在我右手的褲兜裏,辛老大有封信,要交給這裏的話事人,在上衣左側的內袋裏。”


    周吉關照了一句:“打開手銬,把他們押迴去,分開關起來。”


    嶽之瀾從胡鏞上衣的內袋裏掏出一隻信封,看都沒看直接轉手交給小鄧,又從他褲兜裏摸出鑰匙,打開手銬,幾個五大三粗的保安把他們拖上站台,一個關在更衣室,一個關在茶水間,等候進一步審訊。


    鄧守一把信封和信紙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交給兩位大佬過目。辛老幺是個直來直去的粗人,許礪如實記錄了他的言辭,沒有多作修飾,他在信中直截了當說,深夜偷襲和平坊站,是他們的錯,他們認栽,為了避免“貓鼠打架砸爛盆”,他們願意賠禮,張景和是個添頭,送上門表示誠意,有什麽其他要求,可以讓胡鏞帶迴來,凡事好商量。


    周吉與荀冶交換了一下眼色,一個叫胡鏞,一個叫張景和,都是前世的舊相識。辛老幺威脅說“貓鼠打架砸爛盆”,那就是要焚毀物資,破壞發電機,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隻是話說得沒這麽赤裸裸。至於“凡事好商量”,那又表示願意低頭服軟,隻要條件合適,他們也願意捏著鼻子答應下來。


    盤問胡鏞和張景和,當然用不到兩位“大佬”親自出麵,夏一斛是專業人士,有審訊犯人的經曆,交給她再合適不過。她花了大半天,整理核對胡、張二人的供詞,最終結論與周吉和荀冶的推測大致相同,匪幫吃了大虧,士氣低落,不願再打下去了,隻要能保住眼下的好日子,一切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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