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潘行舟」三字,羊摧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飲馬幫幫主的名頭如雷貫耳,他如何不清楚!羊氏在河北三鎮根深蒂固,官商勾結,盤根錯節,但飲馬幫一朝崛起,通吃黑白二道,羊氏也不得不委曲求全,讓出一部分利益,爭得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麵,由此可知潘行舟此人的厲害。聽阿福的口氣,當年傳他「百裂拳」之人正是潘行舟,錦盒竟是從他手裏流出,那顆「雲丹砂」的來曆,隻怕非同小可!


    那女子眉梢一挑,頗感意外,道:「你也知道東海三島?是潘行舟說的?」隨手一揮,一縷銀芒稍縱即逝,羊摧隻覺右腿被小蟲叮了一口,轉瞬麻木不仁,一個倒栽蔥跌下牆頭,後???????????????背著地,摔得結結實實,正待開口怒斥,喉嚨口咯咯作響,竟不能出聲。


    阿福扭頭瞥了他一眼,似乎並不在意羊摧的死活,囉裏囉嗦道:「老奴年輕時在東海邊討生活,偶然救起一溺水的男子,當時並不知曉他身份,也沒有刨根問底。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那男子不願欠人情,便以一冊拳經相贈,老奴照著胡亂練了幾年,練出一個大瘤,好在有了幾手拳腳功夫,投入羊氏為主家打拚,刀頭上舔血,至少不用風裏來雨裏去出海打魚……後來時隔多年,遠遠望見飲馬幫潘幫主,才知道是當年海裏救起的男子,有心投靠他求個富貴,但聽說此人天性涼薄,既然贈以拳經,便是兩不相欠,巴巴湊上去,隻怕難逃殺身之禍,故此熄了這念頭。」


    「落海之時,潘行舟不過是一翩翩佳公子,唇紅齒白,氣血兩虧,說實話力氣還沒老奴大,成為飲馬幫幫主後,一身功夫好生了得,老奴猜想他遇難前偷了不少武功秘籍,數「百裂拳」最為粗淺,看不上眼,故此贈與老奴還人情。東海之中有什麽門派?老奴暗中打聽,眾口一詞,都說隻有海外三島的東海派,屍烢功,妙翅劍,纏絲擒拿手,與中原武林分庭抗禮。」


    說到這裏,阿福客客氣氣道:「聽聞東海派韓掌門座下有三位女徒得其真傳,一名阮靈芝,一名慕容靜,一名李一禾,敢問姑娘是哪一位?」


    那女子稍一猶豫,道:「我姓慕容。」


    阿福頷首道:「原來是慕容姑娘,久仰久仰,不知此番渡海而來,跋涉數千裏,可是為飲馬幫潘行舟而來?」


    慕容靜聽他話裏有話,道:「潘行舟叛出師門,在江湖上逍遙了這些年,難逃東海派的清算,你既然學了「百裂拳」,便是東海派的再傳弟子,按說也當一並剿除。」


    阿福歎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須知飲馬幫雄踞河北三鎮,人多勢眾,姑娘要清算舊賬,少不得有人打聽消息,馬前鞍後代為奔走,???????????????何不留老奴一口氣,或許能派上點用場。」


    慕容靜一雙妙目落在他臉上,輕輕笑道:「年老成精,果然有幾分名堂,連求饒的話都說得這麽委婉動聽,理直氣壯……也罷,看在你隻學了一點皮毛,又年老體弱的份上,姑且留你一條性命,將功贖罪,此番若能剿除潘行舟,可容你歸宗認祖,正式列入東海派門牆。」


    阿福道:「多謝姑娘開恩,老奴感激不盡。」


    慕容靜指了指倒臥在牆根的羊摧,道:「你欲怎樣為他求情?」


    阿福輕輕咳嗽幾聲,道:「姑娘可知他是誰?他姓羊名摧,羊氏家族的長房大少爺,族長羊桑桂之子。河朔羊氏富甲一方,與飲馬幫向來麵和心不和,恨不能將其踢出河北三鎮,留著他為姑娘效力,遠好過一劍斬了。何況他一心學武,老奴不合傳了他幾手「百裂拳」,也算是東海派的徒子徒孫,不如交給老奴處置,同為姑娘效力。」


    慕容靜哂笑道:「他是你精心挑選的傳人?」


    阿福模棱兩可道:「東海派的「百裂拳」,老奴本打算


    守口如瓶,帶進棺材去,不過見了那小子,還是忍不住想幫上一把。」


    慕容靜沉吟片刻,道:「也罷,他中了我的「蚊蚋針」,這裏有一丸解藥,可保三月平安,時日一過,「蚊蚋針」遊入心竅,生不如死。你二人好自為之,記住適才答允的事,暗中打聽潘行舟的消息,過些時日自有人上門來。」


    她隨手拋下一顆藥丸,阿福雙手接住,目送她飄然而去,如一隻玄鳥,輕輕巧巧掠過牆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後背上涼颼颼,衣衫也已濕透。


    右腿血流不止,他撕下衣襟緊緊縛住傷口,忍著劇痛一瘸一拐走到羊摧跟前,見他臉朝下栽倒在牆根,幸好是鬆軟的花土,還不致毀容。他氣喘籲籲將羊摧翻轉身,口舌僵硬,牙關緊咬,一時掰不開,當下使個巧勁,卸???????????????脫他下頜,將藥丸塞入口中,含在舌下,再重新拍合。


    藥丸入口即化,苦得齧檗吞針,羊摧眼淚一個勁往外流,過了片刻,僵直的身體猛一抽搐,漸漸恢複了知覺。阿福見解藥有效,放下一般的心,任憑羊摧躺在泥地裏,自取宿處取了傷藥處置膝彎。那慕容靜當真是「豔若桃李,毒如蛇蠍」,出手如此陰狠,一劍挑斷大筋,徹底廢了他一條右腿,阿福束手無策,隻能敷上藥粉包裹起來,待天明再找個跌打醫生看治。


    羊摧躺了大半個時辰,才慢慢爬將起來,扶著牆搖搖晃晃找到阿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精疲力盡個,道:「她是東海派的慕容靜?」


    阿福沉默良久,澀然道:「牝雞司晨,男卑女尊,她是東海派掌門韓映雪的親傳弟子,功夫好生了得,老奴不是她對手,這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


    羊摧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惆悵,仿佛身體的一部分已隨她而去。他忍不住道:「年紀輕輕,她練得是什麽功夫?」


    阿福看了他一眼,老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道:「年紀輕輕?東海派傳人駐容有術,那慕容靜足可當你……大少爺,莫要被她容貌騙了去,此女毒如蛇蠍,一手妙翅劍陰險狠辣,吃人不吐骨頭……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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