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乒乓球冠軍在千百次揮拍後,偶然拉出了一記美妙的弧圈球,就認為國手也不過如此。


    很多人大概都是這種心理吧。


    認知上的差異和信息的不對等,導致了莫名其妙的自信,直到遇到真正專業的對手。


    寧遠淘汰羊二人組就是如此,明明沒有經過什麽專業訓練,卻敢於挑戰專業的拳擊手,失敗以後拍拍腦袋,很快臆想出了自以為合理的原因,與此同時,提出了與爾東在外街鬥。


    實際上,他們也就是想嚇唬爾東,給自己找個台階下,他們一貫自信的小腦袋認為,一個外縣小子,怎麽敢和本地土著鬥狠。


    ……行啊,你們說,在哪兒打,怎麽個章程。


    沒想到爾東居然一臉平靜的答應了,這一下倒讓淘汰羊們有點兒發懵。


    猶豫了一下,其中一人道,今天晚上八點在賽馬場,二對二,空手打,不帶家夥,你敢不敢來?


    賽馬場在伊水河邊,地方稍稍有些偏,平時去的人都很少,更別說晚上了。


    爾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兩個人注意到了,心中得意,叫囂道,害怕了就算了,毛的拳擊冠軍,就知道都是慫貨。


    爾東看著他們,有些悲憫的歎了口氣,行吧,就兩個人,不許帶家夥,說好了啊。


    …………


    晚上八點多,賽馬場外的楊樹林裏,煙頭明滅。


    那個尕慫不敢來了吧?有人在黑暗中問道。


    再等一會兒,不來就撤,弟兄們,這下你們知道了吧,這個什麽拳擊冠軍,真遇到了場麵陣仗,連毛都不是。


    眾人聽了一陣哄笑。


    又有人發問,要是他們來了怎麽打?


    怎麽打?你他媽的打的還少嗎?一起上啊,放倒以後溝子上再攮上一刀,不要攮太深了,出事了容易把警察招來。


    眾人亂哄哄的答應下來。


    ……眾人正說話間,遠處自行車鈴響,抬眼望去,有兩人騎著車慢慢悠悠朝賽馬場方向去了。


    就是他們,淘汰羊二人組的頭羊把煙頭一扔,追上去,給我圍住打!


    其餘人齊聲低喝一聲,快速追了過去。


    前麵兩人發現了情況不對,越騎越快,很快進了賽馬場大門,又往前騎了一段,在場地中央停了下來,迴頭望向匆匆跑來的淘汰羊戰鬥隊。


    一群人快跑到跟前的時候,頭羊感覺不太對,眼前兩人怎麽戴著安全帽捂著大口罩呢,手裏還拎著鎬頭把子……這什麽情況?爾東人呢?


    ……後麵有人,旁邊的小淘汰羊突然驚恐的示警。


    十幾個穿著同樣工作服戴著安全帽大口罩的壯漢騎著自行車衝了過來,還沒等淘汰羊戰鬥隊有任何反應,壯漢們就跳下車,把他們團團圍住,大頭棒平伸,對準了他們。


    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頭領的人低聲喝道,分開,蹲下,抱頭,不聽話腿打斷,都悄悄,不許說話!


    混在人群中看熱鬧的爾東搖頭苦笑。


    各位看官,這還真不是作者的錯,在伊州這塊兒,從爾東爺爺那輩兒算起就這麽幾句傳統狠話,翻來覆去都是老詞兒不說,還隻有傳承沒有創新。


    近二十人對付八個,大頭棒對小刀刀,抵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淘汰羊戰鬥隊全體隊員們很熟練的集體演練了一遍在拘留所和看守所學會的標準程序。


    兩個人對付一個還有剩餘,淘汰羊們帶來的管製刀具很快被收繳完畢,頭羊暗暗心驚,這些人是什麽來路,動作太利索了,簡直跟訓練過一樣。


    開玩笑,當然訓練過了,寧遠掃黑團之朱明建築大隊麽。


    掃黑團的壯漢們騎車走了,帶著淘汰羊戰鬥隊全體隊員的羊皮……啊不對,衣服,領頭的家夥怪笑,說他會把衣服扔在伊水河大橋上,零下十幾度,兩公裏路,不想凍死的話趕緊跑。


    頭羊二羊笨是笨了點兒,但是不傻啊,當他們隻穿著一條褲衩,帶著同樣清涼打扮的羊娃子們哆哆嗦嗦鼻涕哈拉一路狂奔時,他們哪能想不到這是爾東做的手腳。


    但是他媽的……單打也不行,雙打又沒人,光著鉤子轉圈圈丟人……


    還是算球了吧。


    …………


    街鬥?單對單?誰會那麽傻呢?


    一個人得有多蠢,才會幹約架這種沒屁眼的事情?


    更何況爾東的目標是,做一個安靜的,享受生活的美男子,實在是迫不得已要打架,那就盡量十個打一個!


    建築隊的糙漢們不以為然,覺得小師叔明明就是個慫貨,還把人多欺負人少說的這麽冠冕堂皇義正辭嚴花團錦簇,呸服……


    那個冠軍,走後門買來的吧……


    三月二號。


    張建偉艾力李世勇穿著一水兒的黑皮夾克牛仔褲白色鉤子運動鞋,背著雙肩包,拉著皮箱,和師父師兄道別。


    爾東看他們精神利落一副標準的衣服架子的樣子,不禁動了心思,是不是該給朱明的成衣店注冊個商標啥的,整幾個洋文單詞貼個牌,搞不好能多賣幾個錢。


    他這邊廂在低頭琢磨生意,那邊廂師父正語重心長的對幾個徒弟哼哼教導。


    ……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建偉艾力和世勇今天要去省隊報到,這是好事情,我當教練的最大願望,就是希望我的隊員都有出息,最後一個個都能打出來,進省隊,進國家隊,拿冠軍。


    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也說了,現在再說一遍,到了省隊,要記住你們隻是試訓隊員,一定要服從教練領隊的安排,認真刻苦的訓練,不要到最後讓人家退迴來,我丟不起那個臉。聽清楚沒有?


    張建偉艾力李世勇正色答,聽清楚了!


    安永泰擺擺手,轉身迴訓練館了,爾東和阿布送三個人去長途汽車站。


    放好行李後,師兄弟幾個在車下輕鬆的聊著天,李世勇問,師兄,師父不調過去你就不去省隊了嗎?


    倒也不是,我純粹是屁事多,又想上學又想做生意又想到處玩兒又想玩兒拳擊……還想談對象……


    大夥兒被他逗樂了。


    選擇多了其實也很麻煩,爾東道,我不如你們心定,以後專業上搞不好混的還不如你們,堅持下去吧,我覺得你們都能行。


    艾力道,大師兄,我要是打不出來咋辦?


    爾東唾道,你還沒打呢,就給自己找台階找後路?先打了再說!過去以後文化課不要落下,退一萬步說要是最後打不出來,上個體育學院師範學院還是鬆鬆的事情。


    張建偉情緒有點兒低沉,我都習慣和師父和你待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以後會咋樣……


    能咋樣,父母兒女親戚朋友,時候到了就是要各走各路,誰能攔得住?車站送別的事情每天都有,習慣就好了,弟兄朋友一輩子在一塊兒是很大的福分,咱們可能沒那個福氣,以後天南海北的可能性更大。不管咋樣,心裏有兄弟就行了,不要想太多。


    來吧,爾東伸出拳頭,微笑著看向師弟們。


    師兄弟們圍成了一圈,伸出拳頭,拳麵相對。


    你們三個,一定要打出來!


    加油加油加油!


    ……


    長途班車消失在了視野中,阿布眼圈紅紅的,轉身跟著師兄迴家。


    爾東笑道,你小子哭個屁啊,跟個丫頭子一樣。你再努力努力,還有一兩年就能去省隊了。


    阿布道,阿卡,為啥師父老罵我,說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從來不表揚我?


    爾東哈哈大笑,你憋了半天,就想問這個?剛才哭是不是覺得以後師父更有時間收拾你了?


    阿布點點頭,覺得不妥,馬上又搖頭。


    哎呀,你年齡不大心思還不少,爾東忍笑道,阿布,我問你啊,你爸在家裏誇不誇你?


    阿布想了想,搖了搖頭。


    爾東笑嗬嗬的看著師弟,難道你爸不喜歡你?


    阿布又想了想,微笑起來,阿卡,我知道了。


    行,知道就行,別說出來。


    ……那為啥你老誇我是天才,說我一定會成為拳王?


    很簡單啊,一樣的道理,媽媽在家誇不誇你?


    阿布樂了,你又不是我媽。


    …………


    吃罷晚飯迴來,安永泰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現在偌大的庭院裏隻有三個人,老漢悵然若失。爾東說過,他不會再往院子裏拉人了,那些後來的隊員,也不會讓他們叫大師兄。


    安永泰笑了笑,這孩子,應該是不想有太多牽絆了啊,雖說三個師弟走時他沒表現出什麽異常,但是心裏的別扭是瞞不過他的。


    開學了,爾東提示自己專注點,起碼要表現的專注,他不想再讓班主任找自己談話了,李文靜嚴肅的樣子,讓爾東感覺很不舒服,這兩年也許是自在自主慣了,除了師父,他越來越討厭別人的約束。


    但是也有可能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吧?說不清楚,人類有動物性的一麵,所謂文明的背後,其實很多事是本能驅動的。


    等等,自己真的還有青春期嗎……


    河穀的春天,向來比邊疆省其他地方來的要早一些,嫩芽初綠,和風細雨,所有的人心情都很好。


    隻是,張靜是怎麽迴事?以前跟自己說話還正常,現在話也少了,還不敢正眼看他,有幾次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迴頭一瞧就見張靜紅著臉望向別處。


    小姐姐的春天……也到了?


    小兒女的奇奇怪怪,爾東是早就領教過的人,張靜的異樣,他覺得還是當不知道的好,省得給自己找麻煩。


    想想那些前車之鑒,對小女孩子,還是不要招惹的好,有個啥糾葛的,可就後患無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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