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發酵一周,公道早休假去了。


    所羅門自詡英雄,雖說還是孩子,還有理想,但實際被米迦大天使潛意識影響,知道趨利避害。為一個沒有根基的平民之子出頭,半點好處撈不到,還會被公民圈層集體針對,傻子才幹這沒好處的事。


    而小慫自己也一直沒敢告訴父母,當時出這事兒的時候,學校裏不少孩子都知道了,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而現在,反而是仗著人多勢眾,幾乎所有在食堂的學生都尖叫,站在圈外指責我,有的幹脆拿起兒童手表打911報警。


    “嗬!”湯米退了兩步,直接從後腰處拔出一把手槍來,對準了我。


    波麗大小姐也不差,伸手摸進自己的粉紅小挎包,裏麵有一把極小口徑的女士手槍。


    經曆過上次的事情,同時也為了防備校園槍擊事件時的應急,家裏都給孩子配了槍,貴族家庭嘛,孩子金貴不是?而且人家是從小就經過專業訓練,絕不至於搞出什麽保險沒關把自己給崩了的事。


    事件在瞬間就升級為刑事案件,雖然有未成年保護,但感化院和神經病電療、作為監護人監管不力的父母和麵臨的附帶高額賠償是免不了的。所羅門突然意識到,現在可不是小孩過家家的時候了,雖然在過去的半年裏,自覺“神功大成”,而且和同學、和校外小混混的打架衝突中百戰百勝,但他看著我臉上那嘲弄的笑容,忽然心中大寒,有種肝膽俱裂的恐懼升騰而起,一扭身,推開站在周圍的眾多同學,竟然跑了!


    這位所羅門跑跑,攀附貴族圈層的想法,此刻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得不說,大天使挑人還是挺有眼光的,見勢不妙立刻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這修煉了兩年多的一身本領,再加上1立方米的空間寶物星辰戒指,隻要好好活下去,根本就不愁光明的未來。


    如果大天使親自過來,我還是會暫避鋒芒的,畢竟真的鬧大了,16麵體的魂術一施展出來,整個瑞德曼市都有可能被瞬間摧毀。但這個所羅門,顯然也不是什麽重點培養對象。大天使隻放置了一枚沉睡狀態的16麵體在他身上,也隻是為了確保投資物沒有生命危險罷了。


    跑了就跑了吧,我也沒有收拾所羅門的想法,人家有限的行俠仗義,也比我這種胡亂的作惡要好一些吧。


    波麗大小姐終究是要聰明一些的,硬是忍著,在我沒進一步動作之前,沒把槍掏出來,隻是緩慢地往後退著。


    這小胖子啊小胖子啊,不吸取教訓,還是要逞英雄啊?


    湯米居然向前走了兩步,用他嚼過狗屎的那張嘴向我吼道:“你!你不要動!你不動我就不開槍!你等著,警察叔叔們馬上就到,等警察到了,我就會放下槍的!”


    湯米一吼,周圍的學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手裏的槍,一個個都慌亂起來,近處的紛紛手抱頭趴到了地上,而遠處的則哄的一下彎著腰跑了,有的則快速躲到了櫃子或牆角,不得不說,這些年的校園槍擊應急培訓還是很到位的,孩子們的反應都很及時。


    還站著鬼嚎的,隻有那個全瞎的大飛,和他那三個半瞎的跟班。


    我看著湯米,忽然間,就更理解貴族是怎麽看普通人的了,就像神族看人類一樣,無論什麽樣的反抗,此刻的我在眼中,也隻是幼稚可笑的行為罷了。


    我知道他會開槍,那就如他所願好了。我倒想看看,這個“英雄”的獎牌,他到底擔不擔得起來。


    所以當他指向我的身後,大喊著說:“警察來了!”於是我也隨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去,湯米呯呯連開兩槍,我感覺像是挨了兩錘,很沉悶的打擊感,我接著退了好幾步,好奇地看了湯米一眼,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一槍打在左肺的位置,另一槍打在小腹部,血液慢慢從厚厚的羽絨服裏滲出來,像是被同學甩了兩灘墨水。


    湯米跑上前來,又接著抵近連開5槍,直至打空彈匣。


    他看著倒在地上不再動彈的我,看著我腦後流出的恐怖血漿和雜質範圍慢慢擴大,忽然扭過頭去,拚命地嘔吐了起來。不得不說,這小胖子還是挺厲害的,比所羅門要心狠手辣得多,應該是身後的家庭背景,給他帶來了更加強悍的心理素質,隻是他也沒想到,殺人與獵鹿,還是不太一樣的。


    窮人最後的反擊,大約就是拿自己的屍體惡心一下對方吧?


    本來我還想利用小慫的父母,來收拾一下不作為的警方,但想想還是算了,我不能和那些沒有同理心的畜生一個操性啊,痛失獨子的夫妻,雖然報複起來更合理,但那種痛苦不是常人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也和小慫一樣進行處理,把他父母的意識攝入我的主空間,然後安排了母親跳樓自盡、父親因失神而被卡車碾死的真戲假做。


    後麵機會合適,再給他們重新安排身份、重新造就軀殼吧。這倒也不算是建立一個從上古謠傳開來的什麽輪迴係統,我也沒有那麽大的野心,要真做了,就是擺明了與整個神族為敵,破壞那些家夥的資糧來源。


    ……


    6月26日,周五。


    帝國的清晨寒冷一如往昔,但畢竟夏日時節,風平雲緩,陽光刺不破厚重的黑霾,氤氳之下便起了晨霧。


    城市中的街道上、地鐵站內繁忙依舊,平民穿著厚實,匆匆往來。有幸搶到座位的,拿出手機,無聊地刷起時事新聞和短視頻內容。


    一個平民家庭的破滅,未掀起半點波瀾,倒是網絡媒體上出現了不少“英雄少年”湯米的表彰內容,警方行動迅速,當晚就授予小胖子湯米榮譽勳章,少量記者出動,批量製造出《少年勇阻校園槍擊》、《貴族家庭——仍是這個時代尚武精神的傳承與擔當》、《名校哈爾瑞肯,無愧少兒安全教育典範》等小新聞。


    狗咬人不算新聞,人咬狗才是,自古以來,貴族都應該身先士卒,率領農家子弟衝在戰場最前端,英雄少年是貴族家庭出身也理所當然,該類新聞看個標題就夠了。人們快速跳過新聞版塊,刷扭腰晃胯的娛樂視頻去了,有的人則很快打起瞌睡,利用短暫的通勤時間補覺。


    曆史由勝利者書寫,無人知曉真相,也無人關心真相。沒有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有的隻是事件關聯者的報複執念。


    瑞德曼市中心的龐貝新聞集團大樓,落成僅9年,然而帝國發展日新月異,與周邊陸繼拔地而起設計新穎的大樓相較,已相形見拙,顯得陳舊、落寞,仿佛上個世紀的產物。而兩個月前的財團撤資事件,又對集團1200名員工的士氣帶來沉重打擊,大部分人的心思早已不在時事新聞的挖掘上,更不用說來關心什麽新聞真假。


    為了保住公司市值,貴為議員的執行董事長安德森·龐貝拿出全部家產,買迴所有股東拋售的股權,此時獨木難支,傳聞公司資金鏈斷裂,議員的身份也即將不保。公司上下已被拖欠了一個半月的薪水,所有的財務費用報銷已經暫停,眼看著倒閉在即,大量有能力有想法的員工或已另尋出路,或收集證據準備起訴公司。


    上午十點,龐貝集團現有的唯一實控人、老板,龐貝議員,難得的出現在了的頂層29樓的辦公室中,這一路上,他坦然的和員工一起乘坐公共電梯,隨電梯開合也可以看到各樓層的散漫景象,甚至是和顏悅色的和一些中層管理人員打招唿。


    最先被叫上樓的就是cfo麥當娜女士,龐貝先生沒有像以往那般長篇大論,而是指著堆放在桌台上的金幣堆和旁邊地麵上的銀幣堆,“這裏是6000萬馬克的現金,麻煩了,你先處理大夥被拖欠的薪資和日常報銷,剩下的留作財務儲備金。其它的緊迫大額支出,也請盡快擬出單據,我會調度現金進行結清。”


    接著,匆匆從家趕來的三個集團新聞負責人陸續進了辦公室,看著財務部還在上班的員工紛紛使用總裁專屬電梯往樓下搬運現金,都興奮地點了下頭,心道:“我靠,這迴薪水終於有著落了,還是老板有辦法啊,隻是不知道這錢是從黑道手裏借來的高利貸,還是從上麵那位大人物手裏拿的髒活傭金……”


    龐貝集團的新聞有三個版塊,傳統紙媒、影音電視傳媒和新媒體平台。


    現在的社會青年都不看報紙,但公民和貴族都遵從紳士的老作派,保持著在早餐時閱讀報紙的習慣,而且這些老紳士和部門,對於紙媒的定價完全不敏感,隻要新聞質量好,報紙的銷量反而是最不需要擔心的。


    電視傳媒則是每一家媒體公司的中流砥柱,是綜合實力的體現,隻要做好了,既能夠掌握新聞話語權,又能獲得穩定而可觀的廣告收益和大選期間的當局巨量投入。


    新媒體則主要以短視頻為主,文字內容為輔,專為年輕人提供優質的快速閱覽資源,做得好的話,倒是能提供比前兩個版塊更大的收益,但第三版塊卻是龐貝集團的短板,現在也仍處於初期發展階段,既沒有巨量的資金支持建立一個功能完整的社交平台,也沒有用高薪吸引到眾多新媒體大v的入駐。


    集團瀕臨破產,三大版塊負責人都告病在家,實際都在積極尋找新的出路,隻是他們三個每人的月薪資待遇都在30萬馬克以上,龐貝集團也算不上一流媒體,又放不下身段,一時之間哪有那麽好找的下家。


    今天受召過來,一看到財務部已正常開支,心中立刻大定,便畢恭畢敬地向老板打著招唿,然後肅立在一邊等著接受訓示。


    安德森沒再拿捏什麽老板架子,也十分反感這一套,隻是招唿三人隨意坐下,讓助理倒來咖啡,然後很直接的說了個開場白:“三位,前段時間公司一直不正常,所以你們去帶薪休假了,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迴來了,就把這套新聞拿到三版塊上去組織一下放出來吧。”


    說著,自己打開電腦,接上高清的巨幕激光電視,把裏麵的內容播放了出來,等他們三個看了個大致,這才說:“這幾天我也在忙著處理自己的議員公務,跑跑關係什麽的,也沒有時間顧得上公司的運轉,所以這個內容的拍攝、采訪、製作,也沒有通過公司裏的員工,都是花錢收集的,手法也很業餘,但貴在真實,你們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有的話現在提出來,沒有就盡快為受訪人麵部打碼、配上字幕,以及主持人的講解之類的導播內容,反正這些你們比我專業,然後,就盡快安排出版出播吧。”


    三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了半天,那個瘦高嚴肅的電視版塊主管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龐貝大人,依著您本身所處的位置、身份,按道理這話都不該我說,但這種新聞一播出去,就是挑戰公、貴兩大圈層底限,怕是……”


    報媒版塊的老先生也附和道:“是啊,盡管從該報道的內容上,種種證據都充分說明,平民漢克全家死亡有,有點那個……慘了點,但這個立場上……而我們的紙媒受眾又是……真的不合適。”


    隻有那個胖胖的新媒體女主管不說話,發這些東西對她的版塊影響不大,首先,這種小內容一閃而過,再悲慘,也隻是浪花一般的內容,很容易就被淹沒在巨量的無效內容裏,不像電視媒體那麽正規,總是真偽難辨;其次,畢竟不是自家掌控的發布平台,到時候被合作的平台刪了內容或是被水軍圍攻,也不關她的事情,最多是再申請費用進行更多發布和也拉動水軍資源,引發網絡辯論。


    龐貝先生不夠嚴肅地撇了下嘴,拿出一式四份的合約聲明,將其中三份放到三人的麵前:“你們說與不說,我都懂,而且我承諾發布之後的一應後果有我承擔。喏!這是我的承諾書,已經先由我們的律所顧問審核過,我也提前簽了字。”


    等三位大主管都接過去看完,龐貝又說:“別的就不講了,諸位,還記得我們做新聞媒體的初心嗎?”


    三主管都沉默了。


    龐貝說:“一個殺人兇手,一個劣跡斑斑的少年,居然被渲染成了英雄的胖子?這不是可笑麽?而且,說一千道一萬,這不過是一個榮譽貴族家的子弟罷了,根本都沒法往下傳,算個毛線,比我這實權公民差得遠了。而且,就算公爵、侯爵這等高位,也還要分世襲罔替還是普通世襲呢,就得意成這樣了?再說了,我們新聞媒體傳媒集團嘛,如果隻有我們敢於爆料,把事實說出來,那我們的媒體品牌關注度,不蹭蹭往上漲才怪了。”


    隻有報媒的老先生低聲喃喃道:“唉……往上漲的,也最多隻是那些本就無用的平民圈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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