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應行很難過,他的步子越走越慢,直到停留在小院門口,靜靜的看著緊閉的大門,手指躊躕的做出推門的動作。


    可是卻一直沒有下的去手。


    不知過了多久。


    簡應行最終還是進去了,他迴到了他們兩個睡覺的寢房,陳生正在桌子上拿著一個小刻刀做傀儡,一隻小鳥的栩栩如生的站在了他的手上。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來了,陳生剛抬頭一看,就看見簡應行狼狽的看著他,他的臉上是巴掌扇出來的青紫痕跡。


    眼睛也紅紅的,腫腫的,陳生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臉下意識就黑了,他將手裏的東西放下,來到了簡應行身邊。


    “誰打你了?是你父親?”


    陳生的語氣蘊含著憤怒以及殺意,他心疼的摸著簡應行的臉,“疼嗎?”


    簡應行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隻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阿花,去給世子煮兩個雞蛋過來。”


    “是!夫人!”


    阿花是母親給他們安排的侍女,什麽都會,一點照顧起人來那是有一套的,而且有什麽話也不會說出去。


    阿花剛想離開,簡應行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阿花,給夫人拿一碟柿餅來。”


    “是!世子。”


    阿花說完,貼心的把門給帶上了。


    陳生的眼裏都是心疼,他輕輕的撫摸著簡應行被打腫的臉,心裏的戾氣怎麽也壓不住。


    簡應行將陳生的手拿了下來,放在自己手裏揣著,“我不疼。”


    “媳婦,我想和你說件事。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製作傀儡了,你可能要一個人去了。”


    簡應行不知道在心裏做了多少次的預設,多少次的準備,才堪堪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陳生的手一頓,他的眼睛從溫柔轉為了冰冷,那不是陳生生氣時的冰冷模樣,而是他們初次見麵時的冰冷模樣。


    充滿了殺意。


    以及陌生。


    簡應行的心裏一咯噔,他咽了口口水,低著頭,“對不起。”


    陳生將自己的手從簡應行的手裏抽出來,“你不跟我去?”


    簡應行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陳生有些好笑的看著簡應行,“你讓我一個人,你別忘了,我們兩個立下過契約,你會一直跟著我,不會背叛我的,你忘了嗎?”


    “我沒有背叛你!”簡應行反駁道,“對不起,真的,我真的不能將父母的苦惱不放在心上,如果我跟你走了。他們怎麽辦?”


    “他們可能連死都見不到我!”


    陳生沒有體會過親情,所以他並不明白,為什麽簡應行會因為親戚把自己束縛在這裏。


    他此時感覺自己整個人肺都要氣炸了,唿吸急促,卻又在一次次的壓製怒火。


    你想想,一個從一開始說好,要陪著他一輩子的人,會陪著他一起製作那獨一無二的傀儡的人,居然不想跟著他一起走。


    陳生想一輩子陪著簡應行,但是他是自由的鷹,他或許可能為一個人停留,卻不可能為他停留一輩子。


    一輩子太長,他希望簡應行能一直跟在他身邊。


    陳生告訴自己讓自己別生氣,想想後麵的結果,想想他們兩個的結果。


    他們是相愛的,他不想走到那個地步,可是為了簡應行放棄去尋找製作傀儡的材料也不行,這是他從小到大的目標。


    他一生都在追求這個目標,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那不是他。


    陳生想到這裏,才好不容易壓住心裏的戾氣。


    他盡量語氣溫和,甚至隱隱透露著威脅,“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你知道的,這裏關不住我,那麽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走,我們兩個該怎麽辦?”


    簡應行仔細思索了一下,“要不,我們每年五月,都在這裏集合,好不?”


    陳生定定的看著簡應行,嗤笑著搖了搖頭,“不好!我不可能每年的五月都趕迴來,你跟我走還是不跟我走?”


    “我隻給你兩個選擇!”


    簡應行再次沉默了,他有些痛苦的抹了把臉,“你能給我時間選擇嗎?”


    簡應行已經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一邊是已經垂垂老矣的父母,一邊是他的愛人。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選擇!


    陳生這次也異常的強硬,他急需一個正確答案,所以他焦躁,他不想等待。


    “不可以!兩個選擇,如果你不選,我給你選,我們現在離開,我會你帶走,你父親找不到。”


    說著,陳生就想要收拾行李,打算離開。


    簡應行感覺自己現在特別像是一個瘋子,他兩個靈魂正在打架。


    一邊的靈魂說著,走吧走吧!跟著他走吧,我們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另一邊的靈魂說著,不走,你忘了你的父母了嗎?你的父母養育你長大,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就這麽走了?


    簡應行抿了抿唇,最後脫口而出一句,“我們分開吧!要不,等你什麽時候把傀儡製作好了,我們得再見麵,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陳生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他轉頭看向簡應行,眼裏充滿了不敢置信,“你說什麽?”


    簡應行心裏也難受,他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了一個鑲嵌著紅色珠子的戒指。


    這個紅色珠子是用紅珊瑚打磨拋光後做的,簡應行很喜歡,他親手設計的款式,紅色和他們也很配。


    也不知道為什麽,簡應行對戒指挺有執念的,他當時就想著做一個定情信物給陳生。


    他甚至還親手參與了這個戒指的製作。


    簡應行將戒指放在手心,攤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陳生,語氣堅定了起來,“我有我的責任,就像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去完成一樣,我也是,我得為我的父母養老送終,抱歉。”


    “我答應你的事情沒辦法做到!”


    簡應行將手裏的戒指戴在了簡應行的無名指上,“我可以一生都不娶妻生子,我會等你,這是我們兩個人感情的信物,如果我背叛你,你殺了我。”


    “我們的契約永遠作數,隻不過我要違背承諾了。”


    陳生定定的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他張了張嘴,想要強硬的把人帶走,可是他發現,他不能。


    簡應行說的很對,他有他的責任。


    可是他呢!陳生清楚的感受到了無力感,他已經習慣了有簡應行的生活,如果有有一天,簡應行突然不在他身邊了。


    他會適應不了,在簡應行離開的時間,他都在數著時間,坐在最顯眼的位置,就是想簡應行一迴來就見到他。


    就能緩解他心裏的分離焦慮。


    現在說要分開了?


    怎麽可以!


    陳生深唿吸了一會,他看著簡應行搖了搖頭,“不可以,我不同意,你必須跟我走,你的父親我會和他說的。”


    “他會同意的!”


    簡應行沉默的看著他,陳生愣了一下,他似乎受到的打擊很大,腳步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那我呢!”陳生捂著臉,眼眶濕潤了起來,“我該怎麽辦呢?我已經離不開你了,我壓根離不開你,你不跟我走,我該怎麽辦呢?”


    簡應行的心髒狠狠一縮,他張了張嘴,最後將陳生攬在了懷裏,手指心疼的擦拭著陳生的眼淚。


    “別哭!別哭,我看不得你哭的,你知道。”


    陳生沒說話,他將自己整個人都靠在簡應行懷裏,簡應行安慰著他。


    “我……我們隻是暫時分開,不會一直這個樣子的,每年我們定個日子見麵可以嗎?”


    陳生沒有說話。


    他是一個對感情有很深眷戀的人,一旦握在手上的就不會想著放手,可是……現在,他也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陳生喃喃著,“我不能沒有你!”


    簡應行身子一僵,沒有說話。


    最後才緩緩脫口而出,“對不起。”


    陳生抿了抿唇,靠在簡應行懷裏睡著了。


    他睡的很沉,簡應行抬手將陳生汗濕的發絲給捋了捋。


    然後將人抱在了床上。


    簡應行最後也躺迴了床上。


    次日醒來


    簡應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周圍,周圍的床榻空蕩蕩的,甚至是一片寒涼,明顯已經離開了有段時間了。


    不知怎麽,簡應行心裏突然湧現出一股慌亂。


    他從床上坐起來,想要去找陳生,結果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張離別信。


    這是一封很倉促也很不上心的離別信,甚至沒有問候。


    簡應行,當你閱此信時,我已離去。或許你我二人乃是一場錯誤,此後還是勿要相見了吧!


    然若你仍欲見我,明日可於落雨池中一敘。


    簡應行愣愣的看著寫一封信,後麵的一句話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信,還有一些轉折的大片墨痕。


    簡應行沉默了,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疼的厲害。


    他努力地想要抑製住內心的悲傷,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難受。然而,情感的洪流卻如決堤的洪水般難以阻擋。


    他原本沉默著,試圖用堅強的外表來掩飾內心的痛苦。


    但那沉重的哀傷卻如影隨形,漸漸吞噬著他的心靈。簡應行的眼眶開始濕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仿佛隨時都可能決堤。


    簡應行深知哭泣並不能解決問題,可內心的痛苦卻又讓他沒有辦法,隻能用眼淚來緩解。


    簡應行靜靜的坐在房間裏,奴婢們想要進來,全部被簡應行打發走了。


    他將自己還在房間裏,直到晚上都沒有出來過。


    “扣扣扣……”


    門口突然出來一陣敲門聲,簡應行捂了捂臉,“不要進來,娘!”


    門口敲門的陳嬰醒動作一愣,她裝作爽朗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是娘的,娘尋思娘也沒有暴露聲音啊?”


    “你的腳步聲出賣了你。”簡應行就說了這麽一句話,“娘,不要進來,讓我好好想想。”


    “湛兒,你聽娘說,你別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你要是想要走,母親現在就和父親說,他一定會同意的,娘不是說了,娘可以過繼的。”


    陳嬰醒的語氣很溫柔,她試圖讓他的兒子走出悲傷,走出這個房間。


    簡應行坐在床邊,低著頭,一言不發。他的眼神濕潤而又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


    陳嬰醒站在門外,想到今天的事,兒子這樣,他心疼不已。


    陳嬰醒將手放在門框上,說:“湛兒,你是娘的心頭肉,娘怎麽舍得讓你受苦呢?隻要你願意,娘什麽都可以為你做。”


    “你可以去的!你並不需要管娘和你爹,咱們還有庶子。”


    簡應行抬起頭,他哽咽著說:“娘,我走了的話,你們怎麽辦呢?庶子?已經養廢了,伯府怎麽辦呢?林家怎麽辦呢?”


    “我是唯一的嫡子,我一個人真的能什麽都不管嗎?不可能吧!”


    陳嬰醒直接推開門,緊緊抱住簡應行,說:“傻孩子,你怎麽這麽傻呢?你是娘的驕傲,無論你走到哪裏,娘都會支持你。隻要你快樂,娘就滿足了。”


    “而且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開心。”


    簡應行靠在母親的懷裏,感受著母親的溫暖。他知道,母親是為了他好,但是他不可以這麽自私了!


    “娘,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吧!”簡應行輕聲說道。


    陳嬰醒點了點頭,說:“好,娘相信你。你千萬不要一個人這樣子,娘會擔心的。”


    簡應行點了點頭。


    “娘去讓喜鵲給你端點喜食過來,孩子你一定要吃,不要讓娘擔心知道嗎?”


    簡應行抿著唇,強顏歡笑的點了點頭,“好!”


    最後,陳嬰醒還是一步三迴頭的走了。


    另一邊……


    陳生漫無目的的遊蕩在大街上,他看著絡繹不絕的販夫走卒,有些寂寞,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要去哪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容身之所在哪裏。


    “你很難過嗎?”一聲蒼老的聲音從陳生的耳後響起,陳生轉頭看向坐在地上,穿著打扮都非常破爛的老頭,他的身前還擺放著一個破碗。


    這個破碗裏麵還有幾枚銅板。


    陳生眯了眯眼,“你是?”


    老乞丐笑了笑,“老朽隻是一個乞討的可憐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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