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逸吹了一下方向盤上積攢的灰塵。


    天色已經暖和了好多。


    本來打算是新年過後就出發,可沒想到,這一呆,硬是等到春風拂滿碧波城大地,夏羽僑才忽然對連逸說,好像是時候出發了。


    連逸自然明白。


    此前楊韻和連逸在常禹和寧夜的幫助下,已經收集了大量的燃油——除了連逸一行人需要上路之外,留住在中心城的其他幸存者也需要一些燃油維持生活,在多方努力下,燃油已經相對而言十分充裕。


    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車輛。


    “這次應該成了 。”


    連逸拍了拍汽車車頂——房車沒找到,倒是尋得一輛商旅車,他和楊韻在這段日子幾乎搜尋了一半中心城,一直失望而歸,在今天終於有所轉機。


    “夏羽僑會喜歡的。”


    連逸微微一笑,不知為何,這輛車看起來十分親切。


    “你好像最近看起來有煩心事。”


    楊韻坐在了吧台之上,雖然天氣暖和了一些,但他穿的依舊沒見少,那厚重的護甲仍披在身上,連逸很少見他脫下,不禁讓連逸懷疑楊韻是不是睡覺都穿著它。


    “今天難得夏小姐不在,要不要跟我說說。”


    楊韻不是傻蛋,這些日子的相處,早已發現了連逸和夏羽僑的關係。


    連逸沒有與別人閑聊的習慣——夏羽僑不算別人,尤其還是和別人去聊自己的私事,這讓他很別扭。


    楊韻也早已了解了連逸古怪的脾氣,他跳了下來,踱步到了連逸的身邊。


    “看來你是已經犯下了一個無法挽迴的錯誤。”


    “是錯誤嗎。”


    連逸忍不住迴問道。


    “可我總覺得這些日子我才做迴了自己。”


    “可你是一個保鏢。”


    楊韻說道。


    “你我這類人,唯有使命才賦予了我們生命。”


    連逸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使命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意義。”


    “那你呢。”


    連逸迴頭看著楊韻的眼睛問道。


    楊韻聳了聳肩。


    “我時刻都在為了國家交給我的任務而活著,不然……”


    “不不不。”


    連逸少見地打斷了楊韻的話。


    “我聽羽僑說過,你是有女兒的,也有妻子……”


    連逸繼續問道。


    “如果使命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意義,那她們呢。”


    楊韻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連逸的眼睛。


    連逸沒有退縮,而是直直地迴視著對方的目光。


    楊韻朝著連逸一步步走去。


    連逸繃緊了神經,他能感受到楊韻身上所帶來的壓迫感,楊韻很強,實力絕對在他之上,但連逸也並未因此而退縮。


    他承認自己是有些冒犯,但這的確是他現在的所思所想。


    他不會再遮掩自己了。


    楊韻愈來愈近,他抬起了自己的手,連逸全神貫注,尋找著楊韻的破綻……


    “啪!”


    楊韻的大手拍在了連逸的肩膀上。


    “我還真對你刮目相看了。”


    楊韻笑著拍拍連逸的肩膀。


    “迴去吧,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呢。”


    酒店裏。


    最近夏羽僑很少跟連逸去跑東跑西,其一原因是他們的工作也確實辛苦,夏羽僑堅持了幾天便有點扛不住了;再者連逸每天早上起得又很早,晚上他們二人又纏綿到深夜,不知道連逸如何,夏羽僑是有點遭不住了。


    上一次的風波後,酒店已經安穩了許多。連逸迴來後,更是沒人再膽敢找夏羽僑的麻煩,不過,也沒人願意接近羽僑。


    羽僑也覺得無所謂,她清楚這裏不屬於自己,倒是苦了初雨萌這妮子,不過她好像並不介意,她會永遠堅實地站在羽僑的這邊。


    倒是小小這小丫頭最近粘了羽僑一些,似乎是知道大姐姐快離開了。


    “你怎麽沒怎麽吃啊。”


    初雨萌抬頭,卻發現夏羽僑碗中的食物連一半都沒有吃淨,她說完後連忙低下頭四下去小心環顧,擔心有人說羽僑浪費食物。


    “我沒什麽胃口。”


    夏羽僑象征似的往嘴裏塞了一口,卻接連幹嘔了兩聲,便推開了麵前的食物。


    “好像是昨天晚上受涼了,今天總是反胃,剛剛聞陳媽做飯的味道我就已經感覺惡心的不行了。”


    夏羽僑慵懶地躺在桌子上。


    初雨萌聳了聳肩:“算啦,剩下的讓連逸那小子吃掉就好。”


    正說著,連逸和楊韻便推門而入。


    “小保鏢,這邊!”


    初雨萌衝著連逸揮了揮手,連逸和楊韻言語了兩聲,便來到了羽僑的旁邊坐下。


    “你媳婦兒沒胃口,別浪費食物,你給吃掉吧!”


    初雨萌笑嘻嘻地把夏羽僑剩下的東西推在了連逸的麵前。


    夏羽僑拍了一下初雨萌的小腦袋瓜:


    “去,瞎說什麽呢!”


    夏羽僑臉色有些微紅,氣鼓鼓地瞪著初雨萌,後者調皮地伸了伸舌頭。


    “幹嘛!我又沒說錯。”


    初雨萌還囂張地伸了伸腦袋。


    “我和楊隊長已經找到車了。”


    連逸接過了碗,對著夏羽僑說道。


    而聽到了這個消息,初雨萌的臉色也暗淡了一些,不過很快被她自己隱藏起來了。


    “順利的話,這兩天我們就可以出發。”


    夏羽僑點了點頭,初雨萌也調整好了情緒:


    “好事呀!羽僑,你馬上就可以迴家了。”


    可是羽僑卻並沒那麽有興致。


    “怎麽了?”


    連逸注意到了夏羽僑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便伸出手去想摸摸羽僑的額頭。


    卻未曾想,他剛伸手,夏羽僑便在連逸身上聞到了一股腥臭無比的血腥味,讓她無比惡心,下意識的便挪開了一點,讓連逸撲了個空。


    “嘔。”


    夏羽僑幹嘔了一聲,連忙起身,站在一旁。


    “我有點難受,先迴房間了。”


    夏羽僑說道,眼神有些躲閃。


    還不等連逸說什麽,夏羽僑便動身迴房間。


    可沒走幾步,夏羽僑忽然迴過頭去,對著連逸說道:


    “那個……”


    夏羽僑眼神躲閃著說道,不敢看連逸的眼睛。


    “那個,你迴房間以後,麻煩先洗個澡。”


    說罷,夏羽僑像逃跑似的溜走了。


    留下連逸和初雨萌麵麵相覷。


    連逸抬起自己身上的胳膊聞了聞,然後又湊到初雨萌的麵前:


    “我身上有怪味嗎?”


    要是平常連逸滿身是屍血,倒也情有可原。


    可是連逸這身衣服才是最近才換的,而且最近喪屍很安穩,沒給他帶來什麽麻煩,不該有怪味才對。


    初雨萌聳了聳肩——現在是末世,她早對一些曾經令人作嘔的味道無感了!


    迴到房間後的羽僑又有些後悔。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那樣對連逸說話。


    可她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今早起來她就覺得不對勁,身體好像沒什麽力氣一樣。


    最近換季,碧波城的天氣有些喜怒無常,時而還伴有些小雨,夏羽僑又不顧連逸反對,早早地脫下了棉衣,轉為春裝。


    夏羽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那反胃感削減下去不少,這讓她不由得更加對剛剛對連逸的態度而感到後悔。


    可是她確確實實從連逸身上聞到一股十分濃烈的血腥氣味,這讓她十分不適,可是此前從未在連逸的身上聞到這股味道。


    正當羽僑尋思著,門外忽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連逸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食物,因為擔心羽僑,所以直直地返迴到了房間內。


    夏羽僑鬼使神差地閉上眼睛裝睡,假裝沒有意識到連逸迴來了。


    連逸輕輕推開了夏羽僑的房門,見夏羽僑在床上堆成了一團,睡得正熟,便輕輕將房門關上。


    不多久,夏羽僑就聽到了浴室傳來的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還真去洗澡了。


    夏羽僑心沒有任何緣由地刺痛了一下子。


    過了半晌,連逸才從浴室出來,推門而入,夏羽僑在連逸身上聞到了一股很濃烈的沐浴露的味道。


    這讓她舒心了一點。


    她雖然閉著眼睛佯裝著熟睡,但也能感覺得到,連逸正在靠近自己。


    他將被子提高,輕輕覆在羽僑的身上。


    隨後轉身出去了。


    他還有許多工作要做,這是完成任務,帶夏羽僑迴家的最後一段路——他不想有任何閃失。


    等護送夏羽僑迴到珠星城的夏氏莊園,他身為夏羽僑保鏢的這個身份也算是徹底結束了。


    接下來要以何種身份活於時間,連逸心中早已了定答案。


    無論如何,也隻剩下這最後一段路了。


    擦亮了無極刀,連逸將無極刀收刀入鞘。


    黎正秋那老家夥說自己一輩子去了那麽多地方,唯獨還沒去過南方的珠星城,雖然老黎永遠的留在了長湖山的山區,但他的刀還在,冥冥之中,連逸有種感覺,老黎這家夥似乎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寧夜的槍,子彈已經被楊韻補滿,需要帶走的食物、飲用水,陳虹也早已準備完畢。


    楊韻已經將他們二人早上找到的車開了迴來,並加滿了郵箱,並裝配了幾箱燃油,絕對夠從碧波城開往珠星城。


    一切準備都已然就緒,隻要夏羽僑願意,他們隨時都可以上路。


    大家很有默契地去避免提及分別,於這樣的世界一別,什麽時候還會再見,能否還會再次相見,是否是永別,都是一件沒有辦法去說好的事情。


    曾經和平時期的再見都很難再見,更何況於如此一片狼藉的世界。


    夏羽僑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本來是裝睡,卻還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晚霞已經染紅了半邊天空。


    身上那疲乏感好像少了不少,夏羽僑鬆了口氣,她可不想在臨行之前身體再出現了什麽異常狀況。


    她推開門去,走出酒店外。


    晚霞正灑在酒店門前,溫暖而又祥和。


    她一眼就看見了連逸的背影,在夕陽下栩栩生輝。


    連逸感覺到了身後的羽僑,他迴過頭去,羽僑的身影搖曳在黃昏下的春風中,春風拂起她的發梢——連逸注意到它們似乎長了不少。


    “我們明天出發吧,連逸。”


    夏羽僑看著連逸的眼睛,微笑著說道。


    他的眼神相比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要柔和了不少,但那分堅毅依舊不減半分。


    “我明白了,二小姐。”


    連逸會心一笑,站直了自己的身姿。


    其他人沒有說話,初雨萌站在一旁,常禹就在她的不遠處。


    很久之前,他們三人與連逸相遇。


    而如今,他們即將目送著這個男人帶走夏羽僑。


    從最初的陌生,到如今的堅信。


    初雨萌想,現在應該每個人都會去相信,相信連逸可以完成自己的任務。


    這是他們在酒店的最後一夜,大家一起吃了一頓大餐,陳虹包了餃子,身為這個文明的母親,她堅信這種食物是最能給孩子們帶來吉祥的。


    餘小小很安靜,她沒哭也沒鬧,就跟當初要告別外婆一樣。


    夏羽僑輕輕地蹲在了小小的麵前:


    “小小,姐姐還會迴來看你的。”


    餘小小抱住了羽僑的脖子,羽僑的鼻子在與小小相擁的一瞬間,就酸的不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唿之欲出。


    “姐姐要記著我,要是我以後長大了,姐姐要認出我。”


    夏羽僑已經沒有辦法說出話來了,她隻能抱著小小連連點頭,她知道,隻要她發出一點聲音,勢必會哭出聲來。


    “謝謝你,陳媽。”


    鬆開了小小後,夏羽僑抱了抱陳虹,陳虹笑著笑著就哭了。


    這樣的世界下,早就已經不分血緣。


    他們身為人類,又一同度過艱難地日子,他們早已成為了一家人。


    初雨萌早已忍不住,她緊緊抱著羽僑,她沒有號啕大哭,她隻是緊緊抱著她,眼淚如斷了線的珠。


    連逸與寧夜和常禹告別,男人之間的告別大多都是無聲的,他們相視一笑,堅信彼此都能做成彼此想要做成的事情。


    這一夜格外安靜,夏羽僑和連逸在床上緊緊相擁,彼此沒有更多的動作。


    “羽僑。”


    連逸輕生喚著。


    “你之前問過我,你身上到底是什麽香味。”


    夏羽僑哼了一聲。


    “你不是說海鮮味嘛!”


    聲音有些似於撒嬌。


    “那是逗你玩的。”


    連逸嘿嘿一笑。


    “你聞起來,就好像是一大片沐浴在陽光下的茉莉花海。”


    夏羽僑想象不到這是什麽味道,她還偷偷在自己身上吸了吸鼻子。


    “真的讓我很安心。”


    連逸的聲音越來越小。


    今夜,連逸比羽僑睡熟的早。


    茉莉味嘛……還在陽光下。


    夏羽僑輕輕一笑,吻了一下連逸的胳膊。


    早晨總會按時來臨。


    “那麽,我們出發啦。”


    夏羽僑對著身後的大家招了招手,登上了商旅車。


    “拜拜,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大家對羽僑等人招手。


    初雨萌的聲音轉為哭腔,她靠在了常禹的肩膀上,不忍讓羽僑看見自己的眼淚。


    “迴去吧大家。”


    夏羽僑微笑著衝著大家揮手,隨後將身子縮迴在了車內。


    楊韻看了一眼後視鏡,便踩下了油門。


    車內的夏羽僑早已哭成了淚人。


    車子越行越遠……


    餘小小牽著陳虹的手,看著太陽升起的方向。


    那是哥哥和姐姐離開的方向。


    陳虹感覺到小小捏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緊,不禁低下頭去……


    卻瞧見那餘小小,小小的身軀,止不住地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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