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遙想在費家莊院時,費大德說要重用會功夫的、力大的、會手藝的人,而眼前的這一些吃百家飯的手藝人,不是有大好的去處嗎?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老伯,倘若大家都願意,天明以後可去費家莊院。去尋費家管家又或者是費家族長,那裏會有你們用武之地,也有你們一席之地!”


    “毛遂自薦也成,就說是咱們薦你們去的也成。費家米多,不會有張家人那種豆沙包與皇帝粥!”


    陳靜言畢,長者一副不可思議之態,年幼者緩緩的抬起頭來,又好似看到了希望,嘴角上揚。


    長者又多看了一眼陳靜與陳旭嫦,極其鎮定道:“兩位女俠,要不是先前白天見過你們,這月下的樣子,還真像是索命的黑白無常!”


    “兩位女俠,這是說笑話逗咱們樂嗬的嗎?聽說費家都衰敗了,費家還用得著咱們這一些手藝人?”


    陳旭嫦眉頭一皺,正迴玄色行頭,之後瞥了一眼長者,好心又成驢肝肺?難道又一次要“眼瞎”了?


    先前已經遇見了一個孫小權,可不能再遇見第二個孫小權。


    事不過三,不能再“眼瞎”!


    長歎一聲,不再自作多情,憤憤不平道:“你這一個老頭,張家人如此欺負你們,好歹給你們尋了一個上好的去處。是繼續吃張家人的豆沙包與皇帝粥,還是去費家一天兩頓飽飯,先各自掂量掂量!”


    長者見陳旭嫦發火,旋即麵上驟起三分愧疚之色,吃百家飯的人與行走江湖之輩,都是苦命人。


    想來,大名鼎鼎的越女劍也不至於害人,況且都窮困成這樣,也沒有什麽東西值得費家人去加害!


    長者沉思之間,微微一笑,借坡下驢道:“多謝兩位大俠美意。這裏離費家莊院也不遠,天明一早,咱們都去費家莊院碰碰運氣!”


    長者身後的年幼者,支支吾吾也道:“多謝,多謝,多謝,……”


    陳靜見勢,自是寬心了許多,一念是善,更是一念永恆。


    “駕!”


    陳靜快馬又加一鞭,繼續往九尺驛道前行。陳旭嫦策馬其後。


    月亮已經升起了一丈高,突然從九尺驛道前方傳來了一陣“劈裏啪啦”的打砸聲,之後數十個人影策馬從月下極速消失了蹤跡。


    陳靜與陳旭嫦極其詫異,快馬又加一鞭。與此同時,驟聞聲聲童稚的悲鳴,入耳極其揪心。


    “啊吧,啊吧,啊吧吧,……”


    “哇嗚,哇嗚,哇嗚嗚,……”


    高頭大白馬旋即而至,驟起一陣“噅兒、噅兒”的撕裂之聲,正當前腿抬高六尺,又轟然落地之際,一旁的茅草屋裏急忙奔出了兩個人影,不敢抬頭,“撲通”跪地,重重的一磕頭、兩磕頭、三磕頭,……


    “饒了咱們家吧,就饒了咱們家吧,英雄,你就饒了咱們家吧!”


    “英雄,英雄,英雄啊,饒了咱們家吧!給咱們家一條活路吧!”


    “……”


    陳靜與陳旭嫦互視一眼,自是麵麵相覷,大概這一家人是受了剛才離開的那一夥人的欺負,一定誤以為是他們又折馬迴來了。


    “咱們隻是路過的,不要驚慌,不要驚慌!受不得如此大禮!”


    跪地磕頭的兩人聽到陳旭嫦的女聲,大吃一驚的抬起頭來,在月下又泛著天光的九尺驛道上,已經把陳靜和陳旭嫦看得一清二楚。


    “恩人,恩人,恩人呐!還真是想不到,咱們又一次見麵了。真是緣分,真是天賜緣分啊!哎,……”


    陳靜與陳旭嫦聞言再一次麵麵相覷,又看這一對中年人的服飾,穿著與孟婆江南鄉民的服飾無二,一時還真沒想起來是誰。


    “兩位女俠,難道你們都不記得了嗎?咱們是‘十山八寨’裏烏圖木大俠的近鄰,一家人夜裏圍著吃土的那個赫連家!被諸位大俠從忽忸於伯安手裏救下來的赫連家啊!……”


    陳靜與陳旭嫦策馬上前三步,透過月下霜華,除了多幾分憔悴和無奈之外,眼前的漢子還真是赫連不亢,中年婦人就是羊舌氏。


    不用說,茅草屋裏的童雉哭泣聲,那就是赫赫與連連了。


    陳靜與陳旭嫦斜身下馬,羊舌氏轉身去了茅草屋裏,似歌淺唱,哄著赫赫與連連入眠:“啊吧,啊吧,啊吧吧;囡囡,嗯囡囡,……”


    赫連不亢極速迎著陳靜與陳旭嫦步去了九尺驛道遠處,率先盤膝而坐道:“兩位女俠,家裏實在不能見人,就借晉國官府之地,請!”


    陳靜與陳旭嫦見勢,各自輕揚長袍,席九尺驛道麵對而坐。


    陳旭嫦淡淡又道:“烏圖木的近鄰還在。隻可惜,烏圖木已經不在人世了。時也,命也!哎,……”


    赫連不亢大吃一驚,急切追問道:“怎麽會這樣?烏圖木大俠他那麽好的一個人,這又是誰幹的?”


    陳旭嫦長歎一聲道:“除了五鬥米道孫秀的無聲之雷,還能有誰。包括師傅她老人家在內,幽嫣穀墨家已有六人命喪於無聲之雷下!”


    赫連不亢搖頭歎氣道:“聽說五鬥米頂上三道已經來到了孟婆郡,兩位女俠,還需得萬分小心啊!”


    陳旭嫦自是點頭不語。


    陳靜遙看赫連家不遠處的茅草屋,比在“十山八寨”的時候屋子差太遠,徑直追問道:“方才,又是為何?能在茫茫人海中再一次相遇,那也是一種緣分,但說無妨。興許咱們還能再助你一臂之力!”


    赫連不亢長歎一聲,道:“原本以為去了異國他鄉隱姓埋名,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事就萬事大吉了。可是,往往都是事與願違。”


    “一路上,二老受不得顛簸,染上了風寒。況且,久居孟婆江北之人,一時又受不得孟婆江南的水濕潮氣,臥床不起已有多日了。”


    “羊舌氏上要照顧兩位老人,下要照看兩個孩子,分身乏術實在也捉襟見肘。還好,我多少還有一些門道,隻是想要在孟婆江南之地衣食無憂,難,難,實在太難了!”


    “不但官府不對付,杜家人隔三差五又來生事。我家那一頭唯一的牛,也被杜家人拉走了,哎!”


    赫連不亢埋頭之際,陳靜一時明了,緩緩又道:“既然方才那一些人是杜家人,那你有想過報官又或者是換一個地方嗎?在這驛道邊安生,確實也不是一個好去處啊!”


    赫連不亢眼中一閃有光,仰頭長舒了一口氣息,搖頭又道:“報官?太守府的那一些差役?”


    “那一些皂衣差役見我家是孟婆江北之地來的流民,反而都是熱嘲冷諷,與杜家人皆是一丘之貉。”


    “咱們家不是孟婆郡人,更不是晉國人,官府說不歸他們管。他們也管不著,外鄉人暗自多受氣!”


    “而且,孟婆郡太守府有文書,凡是流民入孟婆郡者,必在九尺驛道兩側一丈遠之內安生。超出了一丈遠,杜家人出馬就要殺無赦!”


    陳靜與陳旭嫦聞言,一時明白先前杜大壯所言,看來孟婆郡中的九尺驛道兩旁盡出怪事不假。


    赫連不亢沉默了一小會兒,緊接著又道:“這一些杜家人,常在九尺驛道上遊蕩,看誰不順眼就出手打誰;看哪裏不順眼就砸哪裏。”


    “有時候,還故意把別人家的茅草屋或者棚戶推到一丈遠之處,然後殺其全家,就地掩埋。”


    “九尺驛道上的悲歡離合,全由這一些杜家人一手遮天,還美名其曰:驛道兩旁送春風。領頭的叫杜雷仕,u看書 .uukanhu.co是一個結巴,一技風雷掌確實也了得,兩位女俠可得小心!”


    陳靜與陳旭嫦微微點頭。


    陳靜遙望月空,不遠處的赫赫與連連的哭泣聲止住了,可是又傳過來一陣急過一陣的“咳咳”聲。


    “赫連不亢,似你這般也非萬全之策。今後,有何打算?”


    赫連不亢仰望皎潔的明月,之後緩緩北望,抱拳又道:“兩位女俠,經此一劫,我算是看明白了。無論怎麽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還是會被人欺負。要不被人欺負,隻有找迴失去的榮譽!”


    “既然赫連家在大漠失勢,落敗而家道中落。哪裏跌倒的,就要在哪裏站起來。有朝一日,我要迴大漠,去尋失散已久的族人,失散已久的國人。讓曾經過分欺負赫連家的部族與國家,都得血債血償。”


    陳靜與陳旭嫦聞言,自是感同身受。也正如赫連不亢之言,哪裏跌倒的就要在哪裏站起來。


    於陳靜說來,前番居然敗於張義之手,實在出乎意外。這一次重迴孟婆郡,一定不能重蹈覆轍!


    於陳旭嫦說來,幽嫣穀墨家前後六人命喪無聲之雷下,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早該有赫連不亢這樣的覺悟了!


    要是再沒有這樣的覺悟,說不一定有一天又步幽嫣穀墨家第九十八代穀主的後塵,嗚唿哀哉!


    陳靜與陳旭嫦互視一笑,同聲又道:“哪裏跌倒的,就要在哪裏站起來。九死一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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