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的老雜毛,朗朗乾坤不容旁門左道橫行無忌。……”


    陳旭嫦一泄三千裏的眼神溢出了冬日火爐中的灼人強光,強光跳躍似夏夜裏孟婆江中的漁光;圓睜的眼珠子頃刻之間布滿了熱淚盈眶的枝丫血絲,枝丫血絲似孟婆江中魚尾蕩起的漣漪;眼角之間更是飛揚了無窮無盡的怒火,怒火衝天定能賽過大年初一的旭日朝霞。


    此時此刻,陳旭嫦也顧不得滿身血跡鹹濕夾雜的塵泥阻擋了浩瀚正氣,麻利的正了正身子吃力的又一個後空翻,一式“虎躍”捉緊了越女劍,旋即又一道玄色身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蹣跚之際,三個眨眼的功夫便立在了陳靜三步之處。


    陳旭嫦怎麽會不知道:六十年前,孫秀的無聲之雷更在眼下劉文之的無聲之雷之上。


    隻可惜造化弄人,幽嫣穀墨家這一代弟子的北鬥七星劍陣確實擱淺荒廢了,會錯負輪迴劍的陳靜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如何敵“陰兵”?


    這麽多年來,陳旭嫦獨自一個人在幽嫣穀的時候,每每花前月下也曾反複琢磨如何去破“陰兵”。


    莫奈何,陳旭嫦到最後也沒能找出一個可行的法子來。


    畢竟,世間大活人又如何能看得見“陰兵”的人影?


    倘若張口與人說來,他人聽了還覺得是夢囈般的無稽之談,可這就是眼下確實存在的事實。


    這麽多年來,世間也沒有一個正義的修道修佛之人主動站出來破了“無聲之雷借陰兵”,朝廷顧忌於此才對以前的五鬥米道、現在的白蓮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廟堂雖高遠、江湖之廣大,對於劉文之的“無聲之雷借陰兵”通通都如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陳旭嫦也沒有更多時辰思來想去,唯有一法可以反擊”陰兵”,以佛家大無畏犧牲精神,“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際,隻待“陰兵”傷人之處旋即抹劍反手一擊。


    如果說得再明白一些,那就是以自身軀體為誘餌“引敵殺敵”,好比兩軍交戰殺敵一千自損一萬,也唯有如此下下之策了。


    雖然,下下之策對這一些看不見的“陰兵”反擊確實如杯水車薪,但是除此一法別無二法,總不至於要投降了白蓮社。曆代幽嫣穀墨家弟子秉承“天誌”精神,自是不可能投降白蓮社的!


    噗嗤、噗嗤,……


    就在陳旭嫦三個眨眼的功夫靠近陳靜三步之際,玄色行頭上憑空又添了數十道血跡斑斑的傷痕。


    陳旭嫦旋即半蹲了馬步,一道又一道寒光劍氣左突右進之際,除了蕩起了穀中不遠處一層又一層的塵灰如煙、一個又一個的碎石如雨之外,玄色行頭上的血跡斑斑確實又稀疏了幾道。


    “小英子,……”


    陳旭嫦吃力一唿,陳小英棄了釋遠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際一道玄色身影也閃到了陳旭嫦身後。


    三個人背靠了背,越女劍寒光左右橫飛不止,有劍氣的、沒劍氣的,蕩起的塵灰如煙如霧最終灑落在了玄色而又鹹濕的行頭上。


    釋遠瞅見離開了幽嫣穀墨家弟子,一時閉目盤膝而坐,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陳旭嫦已經顧不得釋遠了,徑直厲聲大喝道:“幽嫣穀墨家弟子聽令:頭可斷、血可流、不可降!”


    “娘,小英子聽令!”


    “姥姥,靜靜聽令!”


    劉文之瞅見三個幽嫣穀墨家弟子湊到了一塊兒,心中一顫又是一喜,旋即由掌化拳、由拳化指、由指化掌之間,托天而起兩道靈符泛出了更為強烈的綠色光芒。


    噗嗤、噗嗤,……


    三個幽嫣穀墨家弟子玄色行頭上突現了一道又一道五寸長、六寸長、七寸長的傷口!一道又一道血紅的傷口似大戶人家年夜飯桌上的東海河蚌、一張一合都是心疼。


    方才,三個幽嫣穀墨家弟子玄色行頭上的那些傷痕都是“陰兵”刀劍所傷;這一輪重重的傷痕可能就是開山刀、雙刃大刀所傷。


    三個幽嫣穀墨家弟子又是一陣左突右進、右突左進的劍氣揮舞閃過之後,一時玄色行頭上的血跡斑斑又稀疏了一些影子。


    “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


    “嗷嗷,……”


    又接著,三個幽嫣穀墨家弟子哀嚎之聲驟起,這是尋常時候經常聽見的中箭之聲。一波又一波的哀嚎聲中夾雜了幽怨的哀怨,眼睜睜被箭所傷卻又是無可奈何!


    雖然越女劍在手,隻可惜“眼瞎”看不見遠處的“陰兵”是弓箭手,還是弓弩手。三個幽嫣穀墨家弟子成了箭靶子,而且箭箭無虛發!


    陳旭嫦血流如注,陳小英血流如注,陳靜血流如注。


    眼下,陳小英是這一些年來行走江湖最為失敗的一次,終於明白陳旭嫦的處處打擊那是萬般有理。


    陳小英一時思緒萬千,要是當初早一些時日學會了劍氣,幽嫣穀墨家有北鬥七星劍陣也不至於落魄到今日如困獸死戰。


    陳小英曾經的倔強如孟婆江流奔湧的生出愧疚與悔恨,強忍痛過了一道又一道血紅傷口。


    曾幾何時,信馬由韁行走江湖時被稱為“女中豪傑”。這一些世人的奉承恭維之話,好毒、有毒!


    陳小英張口溢出了一串又一串鮮血染了塵灰的泡沫,胸中縱使有萬語千言也沒時間長話短說了。


    陳小英自以為:劉文之“無聲之雷借陰兵”確實無敵,隻怕天下武功無人能出其右,長此下去必定過不了今夜,也看不見大年初一的太陽了。遠處依稀入耳的煙花爆竹聲相比與往年確實稀少了很多。此時此刻,是幽嫣穀生死存亡之際,也不能像往年除夕之夜一般去側耳聆聽孟婆郡“張楊費吳”四家大戶的煙花爆竹誰家最為持久了。


    陳小英覺得過去的十八年活得很傻、很天真。正如陳旭嫦先前所說,過了十八歲就老了。確實,陳小英一時也覺得心老了八十歲。


    陳小英猶豫之際,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大年初一東升西落的太陽,徑直冷靜的、字字珠璣的脫口而出說道:“娘,小英子現在知道都錯了。娘,千錯萬錯都是小英子一個人的錯。娘,若有來生,小英子絕不讓娘失望。”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陳小英靈光一閃,莫非這就是陳旭嫦大罵“僧道雙煞”中的一念是善、贖罪前塵?隻可惜,一念是善終將又是一場訣別,生離死別之後又當如何贖罪前塵?


    一念是善自是苦了陳靜,畢竟陳靜還是一個小孩子!


    陳小英心中突然激起了千層浪花,又如百尺卷濤拍岸一般的緩緩說道:“靜靜,為娘實在對不起你。要是當初為娘不認你這一個女兒,不帶你迴幽嫣穀墨家,你就不會受此無妄之災了。”


    “靜靜,千錯萬錯也都是為娘的錯。為娘愧疚難堪,……”


    陳小英一席話聽得陳旭嫦淚流滿麵,一聲長歎一聲雷。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哎!


    陳靜一時也萬急了,夢中漂亮姐姐不但教了錯負輪迴劍法,還教了錯負輪迴心法,時常在夢中一次又一次的唿喚前去營救,隻怕是要永遠停留在夢中唿喚了。


    陳靜思緒飄飛,悠悠迴想這一段時間裏,在幽嫣穀墨家感受到了生平第一次家的溫情,三代同堂雖然另類,但也其樂融融。


    一日為師,自當終生為父;一日是女,uu看書ww.uukansh 一生一世是女。


    陳靜隻覺得陳小英就是天賜的父母,無非是又當爹又當娘。而這一切都源自陳旭嫦的傳承。


    “娘,靜靜不怕死。一日是娘,一生一世都是娘。靜靜不要娘說喪氣的話,……”


    “靜靜,真乖!……”


    陳小英一時哽咽連吞了三迴苦水,卻又心暖如夏日裏孟婆江中溫潤的潮水,一波又一波蕩去了眉間與雙頰,兩行林泉如噴湧一般變為三行、四行、五行,……


    劉文之輕蔑的瞅見“陰兵”屠殺之下岌岌可危的幽嫣穀墨家三個弟子,心中沒有最喜,隻有更喜。隻要過了今夜,再過一時半刻子時更鼓一響,那就是白蓮社主宰的完美世界之華麗開端。六十年來的隱忍與待時而動,都是萬般值得的!


    劉文之難以掩飾喜悅之情,忍不住激揚大唿道:“白蓮社萬歲,白蓮社千秋萬代;完美世界萬歲,完美世界千秋萬代;……”


    楊恩在不遠處也難掩喜悅之情,情不自禁四尺長劍舉過道髻三尺大唿道:“白蓮社,萬歲!……”


    楊恩歡天喜地之際,在不經意間發現幽嫣穀夜色中卻突然奔來了一頭熟悉的黑驢。


    黑驢一陣“啊呃啊”的嚎叫過後,一綹十尺風塵襲過天罡地煞陣。


    “小妹妹,方才天黑路滑,驢子不比車馬,你多受委屈了!”


    “小妹妹,老娘說過要特別關照你的,這一些牛鬼蛇神最為該死!……”


    半老徐娘蘭花指一插腰、玉立身子一挺、張嘴震天一吼波音功。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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