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世…”苻萇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他早就該想到了,原本這兩年過來,樊世也一直安安穩穩,苻萇還以為他已經打消了報複王猛的念頭,卻沒有想到居然還是不死心,想到這裏的苻萇有些生氣,胸口也起伏不定。


    這時,一個小太監快步走到忠祿的身邊耳語了幾句,忠祿揮退小太監後來到苻萇的身邊:“陛下,武都王與仇池公求見。”


    苻萇心裏明白,這估計是楊安已經繪製好了(前)仇池國的軍事布防圖,來入宮勸自己出兵的,於是他吩咐忠祿:“叫他們過來吧。”


    苻萇在不遠處的一座涼亭中召見了苻安與楊安,楊安一見到苻萇,便雙手捧著一封卷起來的地圖說:“陛下,臣已經將(前)仇池國的軍事布防圖繪製好了,還請陛下過目。”


    忠祿從楊安的手裏接過地圖,鋪在桌子上展開,苻萇也是認認真真的將地圖上的內容全部一一仔細的看完。


    “楊安,你現在在(前)仇池國中可還有舊部之類的?”苻萇在閱讀完地圖之後,重新抬頭看向楊安。


    “迴陛下,臣在(前)仇池國尚且還有一些舊部,當日先父遇害之後,由於我出逃倉促,所以並沒有帶多少人離開,此刻他們應該都還留在國內,但也有可能已經被楊俊給一一清算了。”楊安迴答。


    苻萇沉思片刻之後說:“這樣吧,楊安,你且先迴去,想方設法看看能不能和(前)仇池國中的舊部取得聯係,若是有什麽需要,便與孤直說,如果可以和你的舊部取得聯係的話,那我們到時候出兵攻打(前)仇池國會更加的容易一些。”


    “臣遵命。”楊安抱拳行禮,然後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苻安之後,便先一步離開了。


    等到楊安走遠以後,苻萇才看向苻安:“叔祖,怎麽了?”


    “陛下,臣請求延緩攻打(前)仇池國。”


    “嗯?叔祖,這是為何?”


    “陛下,這兩年過來,我大秦征涼國,破姚襄,滅張平,連年征戰使得國庫已經有些快支撐不住了,因此,老臣懇請陛下,延緩攻打(前)仇池國,先等國力恢複一些再說吧。”苻安言辭真切的說。


    苻萇這才想起來這兩年過來,自己一直東征西討,每一次出兵都是要大量軍費的,這兩年恐怕已然是將秦國建國幾年來的物資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對了,叔祖,涼國的那些物資呢?”苻萇突然問道,原來,自從皇始五年與張琚簽訂新約之後,算起來現在已經是第三年了,而那些牛羊馬匹則是在每年的十月由涼國派人送到河州,然後由苻敞派人轉移到秦州,最後由啖鐵派人送到長安。


    而現在涼國才向秦國運送了兩年的物資,足足四十萬石糧食、十二萬牛羊,六萬馬匹,而這些東西,苻萇都是全權交由苻安處理的。


    “迴陛下,糧食有三十萬石是直接存入了國庫之中,至於剩下的十萬,則是分發各州府,供起調配;牛羊那些,大多都是安排人手在雍秦二州放牧,至於馬匹,除去路途上損耗的以及得病死亡的,臣一共挑選出來三萬匹好馬,同時也奉陛下之命,從各郡以及軍中挑選了三萬名勇士,準備將其訓練成一支精銳的騎兵。”苻安一一迴答道。


    “叔祖,你是知道的,在那曹魏的時候,魏武帝曹操麾下有著一支極其精銳的騎兵,叫做虎豹騎,曹操在攻袁譚、戰白狼山、追擊劉備、擊破馬超的時候,虎豹騎在其中都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因此,孤也想打造出一支足以匹敵虎豹騎的騎兵部隊啊。”苻萇一邊迴想一邊給苻安說。


    “陛下,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真正的精銳部隊基本都是打出來的,雖然說現在我們的騎兵較弱,但是,老臣相信,假以時日,我大秦鐵騎一定可以馳騁天下,足以媲美那曹魏虎豹騎的。”苻安勸說道。


    苻萇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叔祖,這件事確實是孤有些心急了,操練我大秦騎兵的事情,孤就全部拜托給叔祖你了。”


    “陛下放心,老臣自當竭盡全力。”苻安躬身道。


    夜晚,京兆府衙裏,王猛正挑燈端坐在書案前查閱著上一任京兆尹積累下來的卷宗。王猛越看,臉色越發凝重。


    “唉~”王猛沉重的唿出一口濁氣,手中的卷宗也是被他隨意的放在了旁邊一摞被全部打開的卷宗之上,王猛起身背著手走到了窗邊,舉頭望著隱藏在雲霧之後,幾乎被夜色全部遮擋住了光亮的月亮,他的心情愈發的沉重。


    桌子上的燭火被微風吹著閃爍不已,燭光恰好映照在桌案上的那摞打開的卷宗上,強德的名字赫然在列。


    次日一早,王猛便頂著兩個黑眼圈來到了府衙,京兆府功曹見到王猛這般樣子,也是有些吃驚不已:“王…王大人,您這是一宿沒睡嗎?”


    王猛打了個哈欠,略帶疲憊的說道:“差不多吧,你隨我來,我有事要給你吩咐。”


    隨後,王猛便與功曹來到了府衙專門儲存卷宗的地方,王猛將自己昨晚打開的那一摞卷宗交給了功曹說道:“你去幫我把這上邊的百姓都找過來,我有事要詢問他們。”


    功曹有些不解的掃了一眼打開的卷宗,很快,他的臉色就大變,“王…王大人,你瘋了嗎?你想要幹什麽?”功曹驚訝的瞪著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王猛。


    而王猛此時卻是神情堅毅的看著功曹:“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便是了。”


    功曹見狀,一把扯住王猛的袖子,低聲對他說:“王大人,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王猛十分平靜的迴答:“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樣。”


    “王大人!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嗎?那是國舅!是特進!是光祿大夫!是當今陛下的秦舅舅啊!你想要處置他?怎麽可能?陛下是不會允許的!”功曹驚恐的衝王猛嘶吼道。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還去做?你不想活了嗎?”功曹都快要被王猛給逼瘋了,明明知道一切,但是偏偏就是要去那樣做,這不就是典型的自尋死路嗎?


    “罷了,還是我親自去吧。”王猛說著便要奪過功曹手中的那摞卷宗。


    功曹眼疾手快,立刻將卷宗藏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他直勾勾的盯著王猛:“王大人,你是一個好官,你的仕途不該止於此啊,你這是何苦呢?”


    王猛的神色有些黯淡:“大秦才剛剛建立,一切都正在走上坡路,可是勳貴大臣們已經開始作奸犯科,肆意違法亂紀了,如果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大秦將會變成一個什麽樣子,嗯?”


    功曹的嘴唇動了動,最終有些無奈的說道:“王大人,這些事情不是靠你我就能改變的。”


    “不。”王猛搖了搖頭,“陛下信任我,才一步步提拔我到現在的這個位置上,陛下為什麽會提拔我?那就是因為我不畏強權,若是我現在退縮了,那我置陛下的信任於何地?我又置那些被迫害了的老百姓於何地?”


    “《商君列傳》有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韓非子·有度》也曾說過:“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我現在既然坐在京兆尹的這個官位上,那我就該幹出京兆尹該幹的事情來,而不是做一個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屍位素餐的大臣啊。”王猛有些痛心疾首的給功曹說道。


    “可是…王大人,您知道你將麵對的是什麽嗎?若是強德隻是一個普通的勳貴,那倒也就算了,可他是皇親國戚啊,是和當今陛下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啊!你若是真的依律處置了他,我們且不說別的,你又置陛下與何地呢?陛下欣賞你才器重你,對你委以重任,可是你如今卻要陷陛下於一個進退兩難之地啊。”功曹也是言辭真切的勸說王猛,試圖打消他的這個瘋狂的念頭。


    “罷了,我心意已決,就算是我死,也要將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統統都繩之以法。”說完,王猛便強行從功曹的手中奪過了那一摞卷宗,然後深深的看了功曹一眼,就闊步走了出去。


    功曹看著王猛遠去的背影,有些懊悔的跺了跺腳,然後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王猛徑直來到了前衙,然後在公堂之上喚來所有的衙役,向他們一一安排了任務,便是誰去什麽地方將叫什麽的百姓帶到府衙裏來。功曹在門口看著王猛在堂上安排事務,終究還是沒有踏進去。


    待一切都安排完畢之後,王猛抱著卷宗重新迴到了桌前坐下,然後開始研磨鋪紙,提筆揮寫下了幾個大字“臣王猛絕筆…”


    太極殿內,苻萇的有些心神不寧,不知為何,空蕩蕩的大殿中,竟給了苻萇一絲壓抑感,苻萇走出太極殿,卻發現此時的天空之上,早已是烏雲密布,一場巨大的風雨就要到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秦武桓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錄冊史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錄冊史官並收藏秦武桓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