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苻萇與苻生抵達華澤的時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放眼望去,樹上的葉子 已經是一片不剩了,而大地上,原本應該是長滿青草與小麥的綠色,可是現在映入眼簾的卻是裸露的地皮,黃褐色的土壤映入眼簾,而不遠處村落裏的房屋,也都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


    苻萇的表情愈發的嚴肅,他沉聲吩咐:“走,進村子裏看看。”


    一行人帶著幾車糧食來到了村子裏,周圍一片死寂,不遠處的地上還倒著幾具已經變成森森白骨的屍骸,與一些蝗蟲的屍體雜亂在一起。


    苻生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也是不一定握緊了手中的馬槊。


    “有人嗎?還有人嗎?”苻萇突然放聲唿喊道,此刻他的聲音顯的格外的洪亮。


    “大哥,恐怕這裏的人都死完了吧,我估計就算沒有都死完,活著的肯定也都是去逃命了。”苻生說道。


    “吱呀~”在距離苻萇不遠處的地方,一扇木門突然發出了響聲。


    “誰在哪裏?快給我出來。”苻生手持馬槊,警惕的看向那個方向,厲聲質問道。


    然後,一個髒兮兮的小腦袋從木門後探了出來,一雙烏黑發亮的小眼睛裏充滿了對苻萇他們的恐懼。


    苻萇一眼便看出了對方是一個小孩子,於是趕緊叫苻生收起馬槊,然後自己走了過去。


    來到門前,苻萇才發現對方是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看向苻萇的眼神,也是十分的畏懼,苻萇衝他笑了笑,努力做出一副很和善的樣子,然後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我沒有名字,村裏人都叫我小七。”小男孩怯生生的迴答道。


    苻萇又看了一眼村子的頹敗之像,心情有些沉重的詢問小七:“小七,這村子裏就隻有你一個人了嗎?其他的人呢?都去哪裏了?”


    小七垂著頭,雙手有些緊張的絞著衣角,苻萇知道這是還沒有信任自己,於是繼續說道: “小七,我們是朝廷派來賑災的,你瞧,後邊那那些馬車上拉著的可都是糧食。”苻萇說著,給小七指了指馬車的方向。


    小七順著苻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停靠在路邊的一架架馬車,心中已經有些相信了苻萇的話,而苻萇則是叫忠祿取了半塊餅子過來遞給小七:“喏,嚐嚐餅子吧。”


    小七看到苻萇手裏的餅子,也是兩眼放光,連忙接過餅子便狼吞虎咽了起來,苻萇見狀,又將自己的水囊遞給小七:“喝點水,慢點吃。”


    小七一手接過水囊,一手拿著餅子,含糊不清的說道:“謝謝你。”苻萇聽後笑著摸了摸小七的腦袋。


    等到小七將半塊餅子吃完之後,苻萇才又重新問他:“小七,現在可以迴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嗎?”


    小七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後把水囊還給了苻萇迴答道:“大人,村裏已經沒有人了,有一些大人在蝗災來臨之後,便帶著家眷離開此處,前往郡城了,還有一些人在不久之前都活活餓死了…”


    “那剩下的人呢?他們去哪裏了?”苻萇有些急切的詢問道。


    “他們都在老村長的帶領下,到村子南邊的龍王廟裏去了。”小七迴答道。


    “龍王廟?大概距離村子有多遠啊?”


    “可能也就不到十裏路吧。”


    苻萇當即決定,先帶人到龍王廟那裏看看情況再說吧,他又問小七:“既然老村長帶著大家都去了龍王廟,你怎麽還在這裏啊。”


    小七撓了撓腦袋:“我…我本來也跟著去了,隻是餓的實在是受不了了,於是就迴到村子裏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食物。”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隨我一起前往龍王廟吧。”苻萇說道。


    “多謝大人。”


    然後苻萇便帶著小七來到了隊伍旁,苻生看到大哥身邊多了一個小娃娃,於是問道:“大哥,這是?”


    “他是這個村子裏的村民,現在剩下的村民都到村子南邊的龍王廟裏去了,我們這會兒就趕過去吧。”


    “太子殿下!淮南王!”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冒出一騎來,朝著他們大聲唿喊道。


    苻萇和苻生皆是一愣,然後等到來騎走近,他們才發現這是留在苻靚身邊的東宮護衛之一。


    “出什麽事了?你怎麽來了?平原王呢?”苻萇看到來人便一下子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等到來騎喘過一口氣才迴答道:“太…太子殿下,平原王有事情讓我向您匯報,就是…就是經過平原王這幾日的調查,發現蝗蟲大部分目前還在弘農郡的其他諸縣盤踞,隻有一小部分朝著關中地區飛去了,所以平原王提議,想要將大部分蝗蟲都扼殺在弘農郡內。”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隨著我們一起走吧。”說罷,苻萇便翻身上馬,然後將小七也抱到自己的馬上,一行人朝著村子南邊走去。


    很快,苻萇便遠遠的望見了一座好似廟宇的建築,他知道,那應該就是小七嘴裏說的龍王廟了。


    等到了龍王廟之後,苻萇這才發現,在這裏至少還有百十來號人,但大部分都是老人與婦孺,至於壯丁雖然也有,但隻不過寥寥無幾。


    百姓們看到苻萇一行人,臉上也是充滿了緊張的神色,苻萇正要開口寬慰,小七卻朝著廟裏跑去,一邊跑著還一邊大喊:“村長爺爺,朝廷派人來救我們了。”


    聽到小七的話,百姓們看苻萇一行人的眼神也變得驚喜起來,不一會兒,小七便攙扶著一個白發蒼蒼,身形佝僂,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朝著苻萇站立的方向走了過來。


    “見過大人。”老村長恭恭敬敬的衝苻萇行禮道。


    苻萇連忙扶住老村長:“老村長,請問現在在此處還有多少人啊?”


    老村長捏著他那山羊胡想了想迴答:“大人,來到此處的村民還有一百一十七人,其中老人與婦孺有八十七人,男丁三十人。”


    “嗯,你們來到這裏有多長時間了?”苻萇點了點頭。


    “迴大人,我們自蝗災起,來到此處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什麽大人大人的,這是太子殿下。”苻生在一旁聽著老村長一口一個大人,聽的心煩,便插嘴道。


    老村長先是一愣,然後盯著苻萇:“太…太…太子殿下…”隨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草民叩見太子殿下。”


    龍王廟周圍的村民們見狀,也都是紛紛圍了過來朝著苻萇叩頭:“草民拜見太子殿下。”


    苻萇有些無奈的瞪了苻生一眼,然後趕緊把老村長從地上扶了起來:“諸位,諸位,都快快起來吧。”


    “老村長,你們這裏可有水源?”苻萇扶著老村長來到一旁一棵已經光禿禿的樹下坐下問道。


    老村長顫顫巍巍的指了指龍王廟:“在廟的後邊,不遠處有一條溪流。”


    然後,苻萇便安排了幾個軍士前去溪流處打些水過來,接著又命人在此夾鍋準備熬些粥。


    苻萇望著不遠處的幾個壯丁,他並沒有在此處招募民丁的打算,因為到此刻還留在這裏的民丁,基本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人,才沒有隨著其他人去逃難,苻萇要招募就要去郡城處招募那些逃難而來,無家可歸的人。


    “老村長,你們難道沒有想著抵抗蝗災嗎?”


    “唉~”老村長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太子殿下,蝗蟲乃是神蟲,不能隨意殺死的啊。”


    苻萇一愣,然後這才想起,自漢朝以來,老百姓們受董仲舒等人的儒學影響,都將天災歸罪於統治者的惡政,百姓們認為天災就是給統治者的懲罰,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蝗災,因此,民間對於蝗災的態度也大多十分消極,任由蝗蟲,禍害莊稼等。


    但是苻萇卻認為這些都是和那讖語差不多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況且若蝗蟲真的是神蟲的話,那麽老天爺會允許它們去啃食老百姓們的莊稼嗎?


    現在的苻萇總算是明白,在上一世的時候,為什麽蝗災會擴散的那麽快了,估計就是沒有人去殺死蝗蟲去扼製蝗災罷了。


    可是,現在想來,大多數老百姓都是這麽想的,那麽自己該怎麽去改變他們的想法呢?苻萇的心情不由得煩悶起來。


    這時,忠祿端過來一碗米粥遞給了苻萇:“殿下,喝點吧。”


    苻萇卻是接過米粥,將其遞給了一旁的老村長:“老村長,喝點吧。”


    老村長戰戰兢兢的接過米粥:“太…太子…”


    苻萇點了點頭:“沒事的,喝吧。”然後,他站起身來到正在煮著米粥的大鍋麵前,此時的大鍋旁已經圍了不少的百姓了,他們的雙眼都直勾勾的盯著鍋中的米粥,不由得咽著口水。


    苻萇見狀,高聲說道:“各位鄉親們,都按順序排好隊,等一下就給大家分發米粥,人人都有,不要著急。”


    百姓們聽後,也是紛紛高唿:“太子殿下千歲!太子殿下千歲!”


    苻萇卻是麵帶憂慮的站在一旁注視著這一幕,這件事情說難也難,可說簡單也簡單,簡單在隻要動員老百姓開始殺死蝗蟲就可以了,可難在該怎麽去打破老百姓們那已經被禁錮起來的思想呢?


    (注:古代蝗災的時候,在唐朝以前很少出現有官府組織的滅蝗行動,到了唐朝中期才出現滅蝗行動,最有名的便是姚崇滅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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