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了,外頭的燈火星星點點,隻有這一片地方黑漆漆的一片,星月被烏雲遮蓋著,這裏半點亮光都見不著。


    林家的小院黑壓壓了,卻是有個瘦小的身影在這邊徘徊著,步子邁的很小,來來迴迴的走著。


    是郝蛋兒在這裏走著,這發生了血案的地方早就被官府收拾的幹淨了,這小院因為出了人命,所以也沒人從官府的手裏買下來。郝蛋兒這段日子時常會來這邊瞧瞧,這裏原先住著的人家待他是極好的,可惜此時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林伯、妮子。”


    短短的兩個名字,似乎用盡了這個孩子的所有力氣,在這風雪交加的夜裏,孤寂的身影總是顯得十分瘦長。


    這時候遠處還能聽見打更的吆喝的聲音,隻是雜糅在風雪裏頭,也一並變得悉悉索索了。


    一道黑影就在這個時候閃過,從這個不經事的孩子麵前倏然現身。


    “你可曾想要報仇?”


    陰鬱生冷的聲音將郝蛋兒的注意力拉了過來,這才覺察到了冷。


    “什麽仇?”


    “血仇!”


    “怎麽報?”


    “殺人!”


    郝蛋兒當然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是被冤枉的,也聽到些風聲說是她死前受了不知多少的拷打。仇是一定要報的,隻是殺了林家的仇靠殺人可以報了,那他奶奶的仇又怎麽報?


    “殺誰!”


    這話不知怎的,竟然是比這冬夜的寒風還要冷厲,還要瘮人。


    “你先隨我來。”


    這時隨著烏雲破開了個小孔,正好將月亮的光投射了下來,讓這個孤苦的孩子看清了黑影的臉。


    整張臉都沒什麽讓人能記住的地方,隻有那一條長的詭異的眉毛。眉間連在一起是黑而密集的,兩條眉尾都是白色,垂了下來。


    郝蛋兒沒有說什麽,也沒什麽動作,就是這麽看著眼前的人,就像是眼前的人隻不過是塊死物一般,一點奇怪的地方都沒有。


    黑衣人在前邊走著,走的不快。像是在照顧這個穿不暖吃不飽的孩子一樣,徑直朝著郝蛋兒的蝸居走去。後頭的孩子也就亦步亦趨的跟著,也不說話。周遭隻有唿唿的冷風在吹,隻有雪花一片片的往下零落著。


    這截路不遠,很快就走到了。郝蛋兒在門口搶先了幾步,趕在黑衣人前頭進了門。對著已近熄滅了好一段時間的火盆用力的吹著氣,想要讓火再燃燒起來。隻是火已經熄滅了太久,沒有火源去引燃,怎麽都不會再著起來的。


    這個時間了,尋常人家都已經睡下了,即便是去借個火也沒處可以借到了。


    黑衣人什麽也沒說,從一邊的布褡褳裏頭取了幾塊木炭放在了火盆裏頭,手一揮將郝蛋兒驅開了段距離,火也燃燒了起來。郝蛋兒知道這人會武功,但是對這個人的水品什麽的一無所知,所以無中生火的本事他沒有覺得奇怪。


    “你需要我幫你去殺什麽人?”


    郝蛋兒是個明白人,誰會無緣無故的幫一個孩子去報仇呢?肯定是有所需求的,隻是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是你去殺,而是你引走那個人,而我幫你殺了他!”


    黑衣人進來之後的所作所為,無不說明了他對這個孩子是十分了解的,隻是郝蛋兒有什麽值得他這樣做的嗎?


    “為什麽是我?”


    雖然是在問,但是一點疑問的語氣都沒有,反而像是在要求對方給他一個原由一樣。


    “不為什麽,隻是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引走一個人罷了。然後這府衙裏邊就不會有活人了。你的仇不也就報了嗎?”


    不得不說這黑衣人很會煽動別人,郝蛋兒當然不知道是哪個官差拷打死了林家的妮子,但是無疑是官差幹的。官差死幹淨了,他的仇也就報了。


    隻可惜,事情不會盡如黑衣人所想。


    “官差總是遭人罵,無論心好還是糟。奈何人間滿宵小,夜裏休憩都打擾。”


    隨著聲音一個官差打扮的半老男人破門而入,瞬息之間就和黑衣人交上了手。一時間小屋之內氣勁奔湧縱橫,將屋裏不多的擺設弄得七零八落。


    官差出手十分克製,動手時都是些擒拿的手段,兩條手臂舒展開來將黑衣人壓在下風。黑衣人驟然遭受突襲,落入下風之中,既然不願意束手就擒,隻能奮起反擊。四處縱橫的氣勁也大多是來自於他。


    兩者交手還算是激烈的,郝蛋兒被真氣壓得往後直退。沒幾步就退到了瘸腿椅子的跟前,椅子上的牌位此時又多了一個,前麵還有個小瓦片裏盛放著些香火灰燼。


    “哈!”黑衣人終於突破了官差的壓製,直取郝蛋兒的腦袋,明顯是要抓個人質在手,好施壓於那個官差。


    “唿蘭魚!住手吧!”官差叫破了黑衣人的名字,讓這位手底下停了一瞬。就這一瞬官差就趕了過來,將這位唿蘭魚擋在了郝蛋兒的麵前。


    “你是誰?”


    這個時候郝蛋兒才看清了官差的麵貌,正是之前給他留下木炭熱粥的那位。


    “我叫李樂意,本身不是你的錯誤,可此時的你絕對算不上替天行道了。”


    李樂意的話信息不少,郝蛋兒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了,隻好什麽也不說。好在唿蘭魚會說清楚的。


    “你知道什麽!當今的這位城守當年可是將我一家殺的幹幹淨淨,我尋仇怎麽就算不上替天行道?”唿蘭魚已經陷入癲狂了,說話宛如咆哮一般,好在這間屋子實在是偏遠,也不擔心有人被驚擾了。


    “所以,你就殺了林家兩口人,隻為了給城守填點麻煩嗎!”


    “哼!這城守真是有本事,居然拿個小女孩頂罪,讓他逃過了懲處!”


    唿蘭魚已經放棄了讓郝蛋兒為他吸引注意的打算,所以說出了林家血案的真相。你當郝蛋兒會眼眶欲裂的上去拚命?不會的,這個孩子經過了這些事情,已經冷靜到了幾乎冷漠的地步。此時的他在一邊冷眼看著,不知道心裏有什麽打算。


    “此時我已經上報了,不必讓你來動手,但你殺了林家兩條人命,此時饒你不得!”


    李樂意在說話的時候已經蓄力了許久,此時一招穿心腿飛刺而出,聲勢一時無倆!


    “你當我看你蓄力嗎!”


    唿蘭魚一邊說著話,一邊一拳從上而下直直擊打在了李樂意的膝蓋上,將這條腿生生打折了!


    “卡擦!”兩道骨裂聲一先一後,間隔不到兩息之間。兩人一個斷腿倒地,一個胸肋骨折,嘔血跌坐。


    要論傷勢,卻是唿蘭魚的傷勢稍微輕便一些,至少此時他還有餘力動彈一下,而那位李樂意官差,此時麵露驚愕,看著唿蘭魚的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魔功!?”這句話是李樂意顫抖著說出來的,說出來的時候,斷腿從傷處潰爛開來,血肉成了爛糜一點點的朝唿蘭魚那邊挪動著。


    “《兩殺生死渡》聽過沒有?這地方可是還有一個人呢!”


    這功夫李樂意自然聽過,因該說在江湖上這功夫哪個不曉得?前陣子魔教的教主處刑的時候可是用意念將這功法哄傳天下了,此時還沒過去三年,為此魔功所出的案子已經讓朝廷忙的焦頭爛額了。


    《兩殺生死渡》殺兩條性命,一取其肉,二取其骨,以死渡生的魔功自然不必多說。隻是如此的話,郝蛋兒就是下一個死者了。


    李樂意並掌為刀,將傷腿從胯骨處生生斬斷了。


    “苟延殘喘!”唿蘭魚一語道破了李樂意的打算,而此時的他傷勢正在快速的恢複著。


    片刻時間,李樂意的傷口血也止住了,唿蘭魚此時也迴複了行動能力,隻是胸口一個凹陷看的讓人十分難受。


    “小子,你聽見了,uu看書 w.uukas林家的兩條人命是我殺的,你打算怎麽辦?”唿蘭魚一邊說話,一邊跨過了地上的李樂意,順手在他身上又打了一掌,讓他瞬間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郝蛋兒抬眼看了唿蘭魚一下。


    “殺了你,再去殺貪官!”


    唿蘭魚大笑起來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完全沒管地上躺著的李樂意,站到了郝蛋兒的麵前,低頭逼問著!


    “你拿什麽殺我?又拿什麽殺貪官?你馬上就得死,你殺得了誰!”唿蘭魚的語氣越發的癲狂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魔功的原由,此時他的口水不停的分泌著,隨著扭曲的笑臉滴落在地上。


    李樂意不知怎麽站起來的,缺了一條腿的他此時站的筆直,就在唿蘭魚的背後緊緊的貼著。


    一柄鐵尺落在了郝蛋兒的麵前,唿蘭魚愣住了一下,轉身轉了一半,就看見兩條臂膀環住了他的脖子,一條獨腿也纏在了他的腰上,此時的李樂意宛如一條大蛇盤住了唿蘭魚。


    唿蘭魚終於看清了身後的李樂意,兩張臉直對著,四隻眼睛也看著彼此。唿蘭魚的腦袋轉了一個對折,但卻沒死!


    “你......”


    這就是唿蘭魚說的最後一個字。


    郝蛋兒持著鐵尺硬破開了李樂意之前造成的傷口,鐵尺刺透了唿蘭魚的心髒。


    “我說了,先殺了你!再去殺貪官!”


    “林家的仇,報了一半!隻剩下一點點了。”郝蛋兒就這樣對自己說的。


    “冬寒無算長漫漫,黑空掩月寂煞人。對敵放言戮仇寇,無懼比手破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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